杨白泽施施然起身,两手交叉笼在袖中,低头睥睨吴诚:“在他们面前胆小如鼠,却在我面前却大放厥词。怎么,你是真把我杨白泽当成软柿子来捏了?”
“杨白泽,你不要欺人太。”
“说你心坚骨硬,你却在大明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说你良心未泯,却又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下作勾当。吴诚,你们这些人到底读的是什么书,我怎么就一点都看不懂?”
杨白泽蹲下身来,打量着发髻凌乱,眼红如血的吴诚。
“你着急上路,我也着急赶路,大家的时间都不多,就没必要在这里东拉西扯了。直说吧,我这段时间宰了五六位大小阀主,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你给挖了出来。”
“至于我为什么要扒了你那身衣冠兽皮,则是打算再给你一个机会,再清清白白的当一回人。只要你把自己为徐家做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给你留一个好名声,如何?”
“名声?”
吴诚脸上露出一个无声的狞笑:“杨白泽,我看你也并不着急啊,要不然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跟我讲笑话?”
“笑话吗?我看未必。因为你这次肯定要死,除了能让后辈子孙稍稍缅怀一下的名声之外,我还真不知道能留给你什么。”
杨白泽笑道:“还是说你打算让吴家上上下下百余口,陪着你一起上路?”
吴诚闻言,不屑道:“杨白泽,你现在是给人当刀,是刀就有被磨平锋刃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等你被抛弃的那天,你我异位而处,你又该怎么办?”
“我只给你三句话的时间,刚才算是第一句。”
杨白泽眯着眼睛,在吴诚面前慢慢竖起一根手指。
“门阀的人头你砍不完,就算是你身后的人,也一样没有时间砍完。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拿徐家开刀?我告诉你,现在徐家的家主是徐海潮,他的背景比你想的更深。这就不是人斗,而是党争!你已经踩进了一潭足以将你淹死的浑水,你知不知道?”
“第二句。”
杨白泽两根手指轻轻晃动,平静开口。
“春秋会!徐海潮是春秋会的人,他们的势力已经不比新东林党逊色多少。首辅大人捉你为刀,就是想让你去为他试探春秋会的底线。一旦他们握手言和,达成一致共抗外敌,那你就是一枚弃子!届时那些被你迫害过的门阀就会一拥而上,将你生吞活剥,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
“第三句”
杨白泽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吴大人,一路走好啊。”
商戮的身影悄无声息浮现在了吴诚的身后,一股强烈到无法抵挡的恐惧在他心头轰然炸开。
这种感觉如身背枷锁流放千里荒漠,似身罩渔网只待万刀凌迟。
恍惚间,吴诚仿佛看见无数看不清面目的黑衣挤满了自己的四周,步步紧闭,齐声怒喝着似能夺魂摄魄的四个字。
“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
吴诚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上,惊恐无助的目光茫然扫动,终于在视线即将被黑色彻底淹没之前,看到了杨白泽的背影。
如同溺死之人看到了一株飘过手边的救命稻草,吴诚再无丝毫犹豫,一把抢进怀中。
“我可以给你徐家的罪证!”
声线尖锐如刀,割开了吴诚脸上那张宁死不屈的面具,湿透的发丝粘在额前,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抖动。
“我可出卖徐家,但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真不愧是我们儒序的人,总是能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幡然醒悟。什么恩情仗义那都是狗屁,最重要的还得是自己的利益。”
杨白泽说话间看了一眼商戮,只见对方面无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吴诚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