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乃顶天立地七尺男儿,宁愿速死也不愿受辱!”言罢,他闷声喝了一声,一剑朝大青石劈去,火光溅处,石被劈去一角。君臣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发一声。
文种见状,上前跪告道:
“大王,臣的确答应了夫差所提的条件,臣这样做,并非不明主辱臣死之理,而臣所知的是望大王效古之圣贤,在逆境中砥砺磨炼。昔文王囚羡里,一举而成王,齐恒公奔莒,一举而成伯,顺天意者,于越方有兴旺的时期,望大王三思!”
范蠡复上前跪请道:
“大夫文种对外事是有远见的,大王应采纳他的意见才是。虽然这方法很难令大王接受,却是使于越社稷得以保全,宗庙得以幸存的唯一希望。臣虽不才,却不敢珍惜贱躯。大王与夫人若为国不惜万金之躯,入吴受罪,臣愿一同前往。
“我等愿陪大王一同入吴。”武士们都跪了下来。
闻听范蠡等肯一同入吴,勾践心头一热。他掷剑于地,上前扶起范蠡,命众武士起来,此刻他喑哑地说:
“尔等哪里知道啊。寡人敢于与强吴抗争,实在是不堪忍受霸道的欺凌,吴国是于越的世代宿仇,他称霸,我们就要灭亡。才知夫椒一战落了个自身为奴隶,爱妻成女仆的下场。说不定连尸骨都要抛在敌国,寡人真是上愧周室,中愧诸侯,下愧于越父老……”
范蠡劝慰道:
“大王,逆境达到了终点便是通向顺利的局面,吉是凶的门户,福是祸的根源,吴越两国正在争夺中,靠的是谋略取胜。大夫文种是国家的栋梁,大王您的重臣,他的谋略是审时度势,知己知彼中运算出来的,这方面我不及他。”
诸稽郢大步上前,道:
“大王,大夫文种乃当世第一智囊人物。有道是骐骥没有别的马能和它并驾齐驱,日月没有别的光亮可以比拟。听他的没有错。夫差靠武力胁逼邻国迟早会被毁灭,大王暂时的屈辱将换来日后的兴旺。越国的剑永远是无比锋利的。”
诸稽郢和欧剑子、灵姑浮都是勾践从小的伙伴,名为君臣,实乃兄弟。现灵姑浮已阵亡,师弟欧剑子又下落不明,痛惜内疚中,勾践感到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成大事者不惜小耻,何况臣下都在为自己谋划,武士都不惜身!此刻的他心中虽有怨尤,但也明白不这样做会招致灭国的大祸,勾践长叹一声,双手扶起长跪于地的文种。
掷在地上的“越王剑”吐着寒芒,勾践拾起来,拭了拭剑上的污泥,还剑于鞘,然后他捧着剑沉重地走近文种,说:
“这柄剑乃先王当年专门命欧冶子师傅打造,剑上刻有‘越王剑’三字,父王在临终时,曾嘱过‘剑亡人亡’。勾践不孝,此剑将离孤而去。你将他献于吴王,他定然对孤真心入吴为奴深信不疑。”
文种沉重地接过宝剑,垂泪道:
“大王能采纳微臣之计,此乃社稷之幸,祖宗之幸。不过仅仅大王、夫人和范蠡大夫君臣入吴是不够的,倘须大批珍宝作为进贡之礼。”
勾践点头称是,命诸稽郢随文种下山,尽搜国中财宝,装成车辆,同日送往吴国。
两人领命,仍由苍鹰引路下山,这里勾践踅回山洞,静候消息。
文种仍先趋拜伯豁后方来到夫差驻守的中营,天色已经大明,当吴王从文种手中接到越王佩带的越王宝剑时,拔剑出鞘,连称好剑、好剑。那剑寒光闪闪,剑身两面都饰黑色的菱形几何图案,剑格正面用蓝色琉璃,背面用绿松石镶嵌成美丽的花纹,近格处有两行鸟篆铭文,表明此剑是越王专门之用,夫差细凑剑上“越王剑”三个篆字,不由哈哈大笑,对旁边的伯豁道:
“这人委实尊大,可惜没有战胜我们,自己倒成了阶下囚,实在是枉曲了这兵器中的奇宝。不过越王送来了自佩的宝剑,说明他臣服无二心,太宰,你说呢?”
伯豁道:
“这是毫无疑义的了。大王,眼下的事是将围困会稽山的兵给撤了,既已臣服,大王您也得表示出王者风度才是。”
夫差点头称是,对匍匐在地的文种说:
“寡人依了太宰所奏,你还有何说?”
文种道:
“罪臣多谢大王恩典。寡君勾践托罪臣再三致意,是寡君不自量力,得罪上国,蒙大王不赦,恩准举国请为吴臣,寡君为奴,妻为妾。寡君另请大王洪恩,准范蠡为陪臣一同入吴为奴。寡君知大王恩重,愿献举国珍宝,敬献大王。自此后越当源源不断向大王敬献也。”
夫差听了这文种的话,非常悦耳,当即准了范蠡入吴为奴的要求。为了显示出他的大度,他召来了围困会稽山的主将王孙雄入帐,着他将全部人马撤回。同时,他命文种作速回山,着勾践的士卒全部下山,勾践夫妇和范蠡随带珍宝不日起程入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