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忍不住开口道:“那秦家也落不着什么好啊?”
顶尖的权贵们却默不做声,因为他们已经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夏景昀解释道:“无当军是亲自护送压阵的,致使叛乱坐大,甚至有放纵之嫌,无当军或者整个军神一系的将士或许都不会派了。而勋贵一方,因为吕家二公子的失职,导致州城失陷,吕家自顾不暇,勋贵的机会也小了许多,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派的人就极其有限了,而这些人,许多都跟丞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想必相府这位白衣公子,也会以慷慨报国的名义加入军中。届时天高皇帝远,一面剿匪,一面练兵,越剿越强,一州之地的军政大权岂不是悉数落入相府手中?在乱世之中,一个割据之地,一支强军在手,钱粮甲胄无数,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本钱?”
有人忽然一声惊呼,“我记得去夏,秦公子的确去了军中历练”
“而苏家就更好理解了,苏家与相府本有宿怨,苏家在云梦州树大根深,苏家坞数千精壮族人,平日耕读习武,战时便是一股不俗的精兵。若是将苏家大权攫取到手,上可扼制泗水州东出之路,下可遥控大江下游诸郡,一旦天下有变,配合秦相在朝中的地位,一纸任命,便可摇身一变,割据此地。”
“而秦家,只不过是在两次尝试都宣告失败之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这一切,以相府的实力,都是可以办到的。”
众人听完都沉默了,因为夏景昀这一番话,的确能够说服他们,也足够逻辑自洽。
只是让他们觉得讽刺又悚然的是,百官之首,皇权的左膀右臂,居然是最早为乱世进行谋划布局的人。
秦思朝安静地听完了夏景昀的话,却蓦地哈哈一笑,之后更是直接鼓起了掌,“好故事,夏公子不愧是公认才华横溢之人,这一番故事说得我都颇为心动。”
“但是,故事就是故事,同样的故事,我也可以为你编一套。”
他看着众人,“德妃娘娘省亲之事,提前数月便由中枢确定,德妃娘娘野心颇大,那时候便开始筹谋,私下派出心腹勾连泗水州的郑家父子,假意鼓动他们叛乱,同时又放出风声,引动跟她为敌的淑妃娘娘兄妹上钩来对付她。当她抵达泗水州,一切就如约上演,她还主动为叛乱创造了机会。这也是为什么郑家父子那般筹谋却被德妃带着人轻松击败,同时还赢得了一个亲冒矢石,镇定自若的名头,回京之后,便由此赢得了陛下的赏识,百官的认可。”
“而咱们这位德妃娘娘又岂会满足,当即派她那只有萍水相逢,却诡异认下的义弟,东出云梦州,前往苏家,她也从京城派出一帮人,为他打下手。经过夏公子好一番折腾,不仅亲自挑起苏家内乱,又装模作样地帮忙平定,更是通过这样的手段,赢得了苏家那位洞庭明珠的好感,成了苏家的准女婿。云梦苏家也就此到手。”
“于是,德妃一面控制住了泗水州,一面又拿下了云梦苏家,两州之力到手,一旦乱世开启,她和胶东郡王自可凭此而望,继而引领风云。”
“诸位不妨想想,这些事情怎么就那么巧,总是在这位夏公子出现的地方发生,是他每次都能撞上说得通,还是这些事情本就是他策划的说得通?”
“而后如今,斗英国公,败石尚书,同样也将目光落在了富甲天下的秦家身上,不惜使用苦肉计,自己射了自己一箭,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黑冰台和刑部怎么都查不到真凶。只可惜图谋秦家的人多了点,让我先下了手。”
他看着夏景昀,“夏公子,怎么样?我这个故事可还行?”
夏景昀看着秦思朝,心头也感觉到了凝重。
他知道秦思朝这样的人,不会如郑天煜、秦玉文那等草包一样那么好对付,但还真没想到对方能立刻组织起这么精准犀利的反击。
这一番话,落入陛下耳中,必然会生出不少的忌惮。
但是,他也有他的优势。
他同样不慌不忙,点头道:“故事很好,既然这样,不如就请黑冰台和刑部查一查,看看哪个故事是真的吧。”
编故事的确谁都会编,但是查起来,真相却只有一个。
而他当然有那个信心,查到的不会是他。
“荒唐!”
一声冷喝,打断了夏景昀的盘算。
夏景昀循声望去,瞧见了一个迈步走入堂中的男人,面色微微一变。
而众人也都瞧见了来人,几乎堂外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朝着对方恭敬行礼。
“见过秦相。”
就连堂内,已经站在了大夏天下顶端的众人,神色也立刻多了几分不自然。
因为,来人正是权倾朝野十余年的权相,百官之首,深得陛下信任的丞相,秦惟中。
夏景昀这一番发难,竟然真的将这位给带了出来。
秦相平静地走到夏景昀跟前,不见喜怒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严肃,“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