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把自己誊写的书单,对称折好一并放入匣子里,交给她:“书太沉了,我就给你列了书单。你要是买不到,就交给了先生,他知道哪里有。”
了了看着他那手隽逸的字,眼眶一下子红了:“怎么我也有礼物啊?”
话落,她偷偷瞥了眼桌上的竹叶糕,心虚极了——两厢一对比,显得她也太没诚意了一点。
然而,裴河宴为她装的行囊似乎还不止这些。
他起身,将香坛旁已供放了许久的佛骨念珠,再一次递给了她。他没说别的,只是撩开了他的宽袖,露出了和小叶紫檀佩戴在一起的那根黄金手链。
手链有些细,还坠着一颗没有铃舌的铃铛。
它本身传递不出声音,可和他的紫檀念珠一起,它也有了挤挤囔囔,活动的声音。
了了再一次看见这条手链时,愣了一下。
她忘了是哪一年……可能是生日,也可能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但它应该是一个礼物,可惜,她已经不记得是谁送给她的了。只知道自她有记忆起,这条手链就一直戴在她的手腕上,形影不离。
当初了致生遭遇沙尘暴
失联,她病急乱投医,拿这个当作卦金抵给了裴河宴。虽然后来再想起时,会有一丝丝的后悔,可交易出去的东西就是不再属于她了。
即使裴河宴执意送回,她也是不会要的。
如今,他佩戴在手腕上,像是有所交代地告诉她:他收下了,并且会好好对待。
这对了了而言,才是最尊重的处理。
她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坚持地要把他的佛骨念珠送给她。因为有些东西,从它取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不能戴回去了。
这一次,她没再故作矫情地婉拒,而是伸出手,把手腕交给了他。
裴河宴有些意外,但不用多费口舌,总是好的。他垂眸看了了了一眼,随后皱了皱眉,似乎是不知该怎么给她佩戴。他琢磨了一下,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牵到合适的高度,把念珠一圈一圈缠到了她的腕上。
女孩的手腕纤细,佛珠戴在她的手上,硬朗得有些突兀,像套了几圈厚重的手铡,有十分违和的喜感。
他看着看着笑起来,专注地将佛骨念珠上的流苏和背云整理好。
小师父生得很好看,和同年龄的男孩不一样。
许是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原因,他身上有淡泊名利的清冷感,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无所畏惧。就好像他来这人间,只是为了走一趟,至于寿数如何,就和他香坛里敷衍了事的残香一样,不过是一个计数工具而已。
可真实相处下来,了了又觉得,他是神佛派遣下凡的使者。既有吸纳人间烟火的能力,也有指引众生自渡的修养。
他会贪懒偷睡,敷衍了事,但也能在她心境迷茫时,给予恰到好处的观点令她自悟;他甚至还会打着“让她整理书籍学会编目”的旗号,巧立名目地让她心甘情愿地替他整理好书架。
了了早就怀疑过,他是故意骗自己来整理书架的,但苦于没有实际证据。直到那一天,他不在王塔,了了替他收拾桌面时,看到了他贴在桌屉上的那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写着“每日打坐,焚香计时”;“早课诵经或抄经,以正心念”以及“整理书架,扫尘编目”,而这张便利贴是早在两个月前就写下的。也就是说,整理书架这件事,小师父偷懒了数月,直到她这个倒霉蛋亲自送上门,供他差遣,还美名其曰“给她一个学会承担错误,敢于负责的人生第一课”。
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享别人的香火添自己的寿,算是被裴河宴玩得明明白白的。
但就是这样有血有肉,有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也有无关紧要的小缺点的裴河宴,她却越来越喜欢。
他不是高高站在神坛上的,而是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
不论他有意无意,他确实在她人生的一个路口上,指引了一个方向。
了了不敢问,她离开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和他保持联系,哪怕只是书信来往也没有关系;也不敢问,他们以后会不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有预感,这些全是不合时宜的奢望。她不该和裴河宴,有超脱现实规律的联系。
即使她强求,在她不断成长的过程中,也会和他渐行渐远。他像是永远封存在壁画里的人,一旦走出这里,便会失去所有的生命力。
而她,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走回这里。
了了默默红了眼眶,她视野里,他俊挺的眉眼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咬住下唇,想把眼泪憋回去,但越努力,情绪积攒得就越满。
她终于忍不住,飞快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揉了下眼睛。
裴河宴也是刚发现她哭了,他没太惊讶,只是轻轻握了一下缠在她腕上的佛骨念珠,像是和它做了最后的道别。
他并没有立刻站起身,而是保持着与她平视的姿势,微笑着叮嘱:“了了,快点长大。”!
北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