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顿时弥散开火药味,我回头,瞧见小飞飞眼眶通红,正激动的要冲进去,连忙拉住他,翻了个白眼,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我飞的向后爬呀爬呀,爬到了无人可见的阴暗角落里,冲他点点头。
小飞飞一个健步,冲进了绿绮的房间,把绿绮吓了一跳,不过,某离好像早有准备,比较沉稳,静静等他言。
小飞飞脸涨的紫,激动的说:“没有关系!我不介意!我是绝对一片真心的!我誓,我会永远爱护你!如果我老了,没有办法照顾你了,我会自己离开的!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相信我!”
哎,多么朴素的滚烫的话语,多么实心眼儿的傻孩子!我的视线有点蒙胧………
绿绮泪眼模糊,任由小飞飞抓住她的手,使劲的摇头………。离拍拍小飞飞的肩膀:“兄弟,加油!就算逆着河流,也有前进的方向!”
他走出来,直直往自己的房间去了。我舒了口气,刚在脑袋上抹了把汗,忽见某离猛回头,冲我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继续回屋。
莫非我早被现了?不得而知。不过,第二天一早,外面就来了个公差,把乌宝翁领走了。直到深夜才回来,浑身跟掉进泥塘里一般,脏兮兮的。我们追问,他还故作神秘,啥也不说。
之后不久,宫中下诏,南疆少主乌宝翁,在皇家秋猎中,神勇异常;奋然搭救落马濒危的庐陵王,非常人所能及,忠义可嘉,庐陵王特收其为义子,封“镇南王”………
暗箱操作啊!我吐吐沫!我鄙视!我控诉!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滚!这是什么世道!
还没等我愤怒完,那边又传来消息,大臣们参了一本,说这样封王不合祖制,于是武皇后传旨,此次封王不列入宗谱,但是待遇和爵位依旧保持,作为补偿,特赐婚长安府知事罗家红瑶小姐………
我只有感叹了!大组长的度果然非同一般呐!如此手段,堪比登天!
乌宝翁的喜事办的轰动长安………他心满意足的带这罗红瑶回南疆时,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死命拉住他,追问:“当年“圣女”离京时,为毛叫你一定要相信大组长的能力?”
乌宝翁挠挠头:“母亲只说过一句——因为,她是追溯时光的人………。”
………【高规格绑架】………
我被绑架了。
望望四周,屋子虽然达不到钢筋混凝土的强度,砖构的基本条件是具备了。白雪一般的墙壁,连个苍蝇定在上面,都明显至极;如果你心安理得的靠一靠,肯定能蹭的抖落一身粉。
我把目光再转移一下:墙角是新床,崭新的桃木拔步式,三屏床围上开光浮雕“梅兰竹菊”。梅花刻是寒冬的腊仙,翠兰刻是空谷的幽灵,碧竹刻是节风的君子,秋菊刻是芊芊的傲骨。周边彩绘“童子戏鱼”和“莲藕双生”,以纯正的朱红漆为基色,采用贴金箔、嵌螺钿,席心床面,束腰细致,工艺考究,技法精美,不仅奢华富丽,而且精巧绝伦——我猜测,主人一定很有钱。
记忆里,历史上,汉代的床还是十分低矮的。唐宋沿袭下来,普通人家的起居休息状态如坐、跪、卧几乎都在地上,南方一些权贵之族,才用的起“床”;像我身边这种床的四边都加设遮拦,还用精彩的北方特有的吉祥纹饰仔细雕琢,并配以小木围榫头接合,固定形式,这已经出了简单的舒适美观的范畴了——我猜测,主人一定很有地位。
床上月牙形的门洞上,缝嵌的是青州最有名的特产——虹丝制作的床帘。这种当地才有的丝绸,传说是因为蚕宝宝上山的那天,正逢雨过天晴,彩虹挂天,吐丝结出的茧,百中有一,居然是七彩的虹色。目前西市,价格因为珍稀被爆炒到十两银子一卷,没关系还买不到。上绣李大画师著名标志性锦色花瓶,意为平平静静;花瓶上绣是七宝莲花,形象逼真;中间刻一“合”字,象征意味非常明显——我猜测,,主人一定很有品位。
床后放一马桶,香樟木,刷红油覆面,青铜错金箍狠狠箍了三圈。上面描有一只娇憨的虎头,取西汉时飞将军李广射死卧虎,让人铸成虎形的铜质溺具小便还称“虎子”,表示对猛虎的蔑视,沿袭下来的固有花纹。不过到了咱们唐朝,几年前太宗皇帝说先人中有叫李虎的,再也不给咱天下老百姓这样喊了。他下诏将这大不敬的名词改为马子,我们也只好跟着喊马桶;其实不就是一尿盆么,皇帝做到这份儿上,只能佩服一声,他太有才了!马桶里面仔细的垫了厚厚一层香灰,袅袅有檀味散出——我猜测,,主人一定很贴心。
剩下的就是门边摆放的一只小八仙桌,方正的榉木,结结实实,带束窑,小圆腿儿,罗锅杖,内翻马蹄,壶门弯曲,即使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也难以掩饰刚劲朴拙的沉稳之风。少不得也是出自当代哪个大家的手笔!
可惜,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空荡荡一片,啥都没有了。更加令人气愤的是,连扇窗子也无。四周全部是厚实的墙壁,墙壁也比普通房间高一倍;我抬头望着遥不可及的唯一一扇天窗,开在高高的屋顶,再瞅瞅即使把马桶摞在八仙桌上,我站在马桶顶端也难以企及——我猜测,主人一定很恶质!
舔开门棱上的细纸,站在门口守卫的两个虎背熊腰还佩刀的后影儿,让我倒抽一口凉气:得,还是乖乖呆在房间里再说吧!
挨着床沿边,正襟危坐,心里翻江倒海。
依照目前的设施,我不仅被绑架了,而且是——高标准高规格的绑架!就算欲哭无泪,也必须咬牙承认——瞧瞧家具,哪一样不比我值钱?
我默默望着对墙上唯一一幅装饰画,呆。
那是一幅《昭君出塞》。画的非常粗糙,却非常传神。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子,担负着整个汉室的兴亡,天下百姓的希望,祖国边疆的安定,以一己之身,换取六十年的胡汉和平。她一袭红色的大氅,边裹着乳白色的貂毛,怀抱心爱的琵琶,鬓角斜插一朵绒花,眉宇间带着无比的坚定,和抹不去的哀愁,离开自己巴山蜀水的家园,千里迢迢,去承受大漠的苦寒的风霜。
这幅画,要是我论起来,是整个房间唯一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