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该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宝锦低声答道,垂下的青丝遮掩住她眼中的冷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窗纸上摇曳的树影,心中一阵快意。
却听徐绩又道:“今上仁慈,姑墨王心怀前朝,不肯降服,才有破城灭国之难,你可要思量清楚。”
他望着垂首安然的宝锦,斟酌着词句道:“假若宫中贵人愿怜悯于你,姑娘意下如何?”
原来是来拉皮条的!
宝锦蓦然抬头,打断了他未尽的游说,她目光清冷,幽然暗莹,冷笑道:“姑墨国的事,不劳大人操心,倒是大人你手上染着主君和同僚的鲜血,暗夜梦回,难道不会亏心于鬼神吗?!”
“你大胆……!”
徐绩不禁大怒,却正对上宝锦冷笑轻睨的重眸,顿时身上一震,“你……你到底是谁?”
宝锦款款起身,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徐绩仿佛被那重眸卷入无限梦魇中,只是不住轻颤。
“锦渊姐姐惊才绝艳,谋算无漏,若不是你将京畿守军调离,她怎会落入不测之地?!”
宝锦咬着牙,一字一句,凄厉有如杜鹃啼血。
“我元氏三百多年的江山,竟被你这小人毁于一旦!”
她怒不可遏,长发在夜风中肆意飘散,仿佛幽冥中伸出的鬼魅之手,要将这叛臣拖下无底深渊。
徐绩凝望着她,颤抖有如筛糠,此时心中才闪现一个淡忘的名字——
“宝锦帝姬……!”
他勉强辩解道:“景渊帝乔装男子,矫取帝位,本就是颠倒阴阳,她执政暴虐,惹起民怨鼎沸,我不过是顺应天理!”
“住口!你为了一己私欲,叛卖主君,也配谈什么天理!”
宝锦唇边几乎滴下血来,她将徐绩逼入墙边死角,静静看着后者惊慌欲喊。
“没用的,是你将书房紧闭,隔绝外间,如此作茧自缚,也算是天意!”
她由琵琶上抽下琴弦,暗光闪现,矫健迅疾犹如游龙。
室内的灯烛在下一瞬被强大气流拂得摇曳明灭,灯芯中朱红微颤,几滴血珠飞溅,一丝丝融进浓浊的黑,终于不见影迹。
宝锦强忍住胸中的烦恶,莲步轻移,小心避开这蜿蜒而出的血流,来到窗前。
绘有菏塘墨韵的窗纸被素手轻轻撼动,随之而来的,是树间疾射而来的锐器。
轰隆一声,窗棂都被砸了粉碎,院中的沉寂被瞬间打破,人声喧哗着,朝着这边奔来,
宝锦以袖将琴弦拭净装上,又刻意让自己直视血泊。
不再压抑自己,她胸中的晕眩烦恶腾上,眼前逐渐恍惚——
“我早就说过,我晕血……”
她低声咕哝一句,安心地倒在一片嫣红之间。
****
客人尚未散尽,堂上只见杯盘狼藉,还有人缠着歌姬上下其手,深夜的华糜随着熏香的浓炽而越发高涨。
却听一阵甲胄清响,惊破安逸,院中居然重重列了禁军,将此地重重包围,刀枪剑戟在暗夜闪着幽光。
首辅徐绩,竟在自家的寿宴后被杀!
未散的宾客中,传递着这样一道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将这些浓醉的勋贵们惊出一身冷汗来。
云时扶了长姐,来到内院之前,只见京兆尹匆匆迎上,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