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雪亮,道:“大约有些人看你在朕身旁长侍,要挑你的差池。”
“万岁圣明……”
宝锦垂下头,如烟的黛眉微蹙,仿佛清晨的露珠一般怯怯生怜。
皇帝心中一荡,一把揽过她,朗声笑道:“朕想起了坊间小说的言辞,用在你身上倒是恰当不过——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你先别动,待朕来‘画眉深浅入时无’!”
他果真命人拿来炭笔,亲手细细地为宝锦画眉。
一边动手描绘,一边凝视着宝锦的眼眸,九五至尊的天子眼中完全没有平日的阴冷,只有脉脉深情。
“真是一双好眼……”
他喃喃道,宝锦几乎被他拥在怀里,听着这一句,心中腾然而升出一种微妙晦涩的情绪。
那是怒意,混合着不甘的酸涩——
他仍然沉溺于那旧日的情愫,又想起了皇后?
混帐……
她咬牙冷笑,轻轻,然而坚决地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还在等你赴宴呢!”
这一声金振玉碎,将所有的旖旎和幻梦都打破,皇帝手中炭笔一顿,面上顿时乌云密布。
“皇上,到时辰了……”
半开的殿门被人推开,诡谲的气氛被人打断,出现在门前下的人影,被天光映得几乎透明——
是靖王云时!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惊变
正文第五十六章惊变云时背光而立,推开了殿门,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这样一副旖旎香艳的情景。
碧色罗衣映得肌肤晶莹,毫无一丝缝隙地,伊人被拥在皇帝怀中,而素来冷峻桀骜的今上,手中竟然持了一支炭笔,铜镜中黛眉如烟,云鬓鸦色,却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他孤身伫立在殿门前,带来冬日里的一阵寒风,卷入了殿中的温暖馨宁。
风吹得他衣袂纷飞,袍服上的浅金麒麟,在门口熠熠生辉,只那眉目神情,却因背光而立,混沌而模糊。
“阿时,你可算来了!”
皇帝笑着招呼道,宝锦见这场面,正要抽身离去,却被他强硬一拉,仍旧归入怀中。
云时直直望向中央,随即垂首施礼,再不肯多看一眼。
“是……臣弟惭愧,忝为陛下席上之客,于宫中女眷,却颇有不便。”
恭谨而毫无瑕疵的声音,却并不见任何欢喜。
“这是什么话?你我乃是结义兄弟,今日乃是家宴,也不必避讳什么女眷——左右都是你的大嫂,便唤上一声,也没什么吃亏的!”
皇帝笑着打趣了他一句,云时想起当年起兵之时候的戏谑,唇角也勾起一道浅弧。
此时宫人前来提醒,时辰快到了,皇帝于是起驾前殿,他挽了云时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云时恭谨地退后半步,皇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个谨小慎微的样子。”
“今时不同往日,君臣分际乃是大礼,不可不守。”
云时低头答道,他的眼,却不期然地望向侧殿方向——
碧色罗衣裹了银狐斗篷,在宫人的随侍下,一闪即逝,映入眼角的,仍是寒梅虬枝,中庭残雪。
皇帝冷眼望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微微一笑,“阿时,你分心了。”
“皇上恕罪……”
云时急忙请罪,皇帝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自家人闲谈,有什么罪不罪的……这件事,倒是朕亏欠了你。”
云时闻言,身上一颤,想要开口,不知怎的,却仍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