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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座的洗手间。”海绵彻底止了哭声，但她的声音颤得厉害。霍憬元能清楚听见她的牙齿叩叩碰撞之声。

耐心地问清楚了茶座的具体方位，霍憬元同时也得到了自称为阿宝父亲的男人的名字。他让海绵回去拖时间，他马上就过去。

“裴训，你听说过贺秉乾这个人吗？”既然那个人是莫仲懿找到的，也许就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霍憬元抱着一线希望向裴训打听，知道了对方的来头才好想办法去对付。

裴训惊讶地反问：“贺秉乾？你说的是贺秉乾？”见霍憬元不耐烦点头，他慢慢皱起眉说，“发生什么事了？”

霍憬元三言两语把事情一说，裴训脸上现出恍然大悟之色，拍着额头说：“难怪那次在莫家的晚宴上，我远远看见阿宝，觉得他有几分面熟。贺秉乾的大儿子住院的时候，我正好陪我母亲去做体检，曾经很匆忙地见过那个孩子。”

“霍先生，我敢保证，贺秉乾一定会要回阿宝。他是贺家独苗，刚刚长子又因病去世，正被家里逼着相亲再婚。我以前听说过他和他妻子的事情。他是个难得的痴情男人，妻子去世以后一直洁身自好，根本不想再和别的女人结婚。”裴训直叹息。

贺秉乾在上京名门圈子里也算是个异类，他不仅没有遵从家里的安排和家世相当的女人结婚，还在妻子死后一直独身。裴训同情地看着霍憬元说：“贺家的门第和我家不相上下，贺秉乾又是个固执的人，我估计你们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缺钱，他也绝不会拿儿子去换钱。”

霍憬元满脸鄙夷：“现在着急了，以前在干嘛？他们怎么不来找阿宝？绵绵为了把阿宝健健康康地拉扯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现在倒是想把孩子要回去。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着争取阿宝的抚养权。我也敢保证，在绵绵和亲生父亲之间，阿宝一定会选绵绵。”

“事出有因。”裴训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反正你现在去了肯定会知道，我就不说了。我很了解贺秉乾，你们这次真的要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办理法定收养手续，海绵小姐再想继续抚养阿宝真的很难。”

裴训三人识相告辞，说好以后再联系。霍憬元找郑山借了一辆车，风驰电掣赶往默城市区。大半个小时后，他在实验小学附近的茶座包厢里和海绵会合。

莫仲懿并没有在场，海绵与一名青年男子相对默然而坐。霍憬元眼睛毒辣，仅仅从那男子的面相神情就断定这人性情刚毅，很难说服。这是一场硬仗。

海绵脸上犹有泪痕，不时拿手帕擦拭眼睛。那青年也是满脸戚色，眼睛通红，低头凝视着茶桌上的一本相册怔怔出神。

一个多小时前，海绵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下面。然而莫仲懿和贺秉乾一直跟着她，她想来想去还是改了主意，主动要和贺秉乾谈谈。逃避现实无济于事，人家都说了能拿出基因检测报告并且愿意复查，她必须勇敢面对惨淡现实。

“我不想阿宝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见你。所以我答应和你谈。但你要保证，你不会很突然地出现在阿宝面前。”海绵这样要求完全是为了孩子考虑，贺秉乾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向班主任老师请求不要把这些事透露给阿宝，海绵又不客气地轰走了莫仲懿。她和贺秉乾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处茶座，然后听到了一个幸福又不幸的家庭的悲欢史。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夺子之恨，不共戴天

海缎曾经对海绵感慨过，那些名门子弟懂爱情两个字怎么写吗？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只存在于童话中。而话说回来，灰姑娘只是受后妈虐待，她的出身其实也是不低的，不见她的继姐都可以参加王子选妻的舞会？

贺秉乾和他的妻子，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典型。他的亡妻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而贺秉乾那是堂堂开国元勋的孙儿，根正苗红的红三代，就是祖上也是出过大官的。所以贺秉乾的婚姻在当时确实令不少圈内人震惊。

裴训自认在婚姻的态度上不像别的名门子弟那样利字当头，他家的男人娶妻也首重品德学识。但是到底，裴训的亲嫂子堂嫂子也都颇有家世。当年贺秉乾为了爱情被盛怒的长辈直接打断了腿，这事儿还让裴训家的女眷们热议了一阵，挺同情的。

霍憬元当时听了裴训的三言两语，就大致在心里勾勒出了贺秉乾的婚姻大概。显然这个异类抗争成功了，他结了婚，还生了孩子。至于阿宝会被抛弃在外，裴训说事出有因，但霍憬元却认为，无论什么原因，恶果已经铸成，不是原谅或者弥补就能将往事抹去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海绵给两个人做了介绍。两个男人握了握手，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并且都在心里断定对方的难缠程度会很高。

“我在结婚前有过一位未婚妻，是她趁着我的妻子产后病发混乱之时偷走了肇麟。那个女人在当时精神就有点不正常，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记不清楚把孩子弄到哪儿去了。当然，也不排除她故意装疯卖傻骗我。我用了一些手段，但从她这里依然一无所获。”贺秉乾说这些话时满脸漠然之色。霍憬元从他眼里看到了自己很熟悉的情绪。这是在一个人恨另一个人到了极点之后才会有的森寒杀意。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家里长辈力保，我绝对会杀了她。她的狠毒毁了我的一生。而她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爱我，她只是不甘心。她只想报复我。”贺秉乾非常坦诚，完全没有去想在当下的社会杀人是一种怎样的罪行。他说，“那之后。我的妻子因病离世。肇麒又被诊断出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我实在分身乏术，也没想到肇麟会离我们这么远。”

海绵默不作声。现在换她怔怔凝视茶桌上相册中的相片。她看见了那个满脸幸福的小女人，看见了与阿宝容貌酷似的另一个小男孩，看见了贺秉乾很久以前的幸福和不幸。

“肇麒只比肇麟大三分钟，在几个月之前去世了。肇麟和肇麒都很像母亲。”贺秉乾爱怜地摩挲着儿子的相片，他看见孩子就如同看见他的爱人。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霍憬元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出人间悲剧，可是不管他自己真正的想法如何。他总是要站在绵绵这边的。

因此霍憬元缓缓说：“贺先生，对于你的遭遇，我们很同情，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无意为绵绵多说什么，相信她这些年为了抚养阿宝所做的种种努力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只是想请你考虑一下孩子自己的意愿，你如果见到他，你就会明白他离不开绵绵。”

“阿宝是个很聪明很懂事的孩子，非常有主见。当初他被抛弃，你确实有苦衷。但再多的理由都不能抹去一个事实：这个孩子生命最脆弱、最需要父母庇护的时候，身为父亲的你并没有照顾他保护他。”霍憬元此时的言词一点儿也不尖酸刻薄。他只是就事论事，但正是对事情如实的陈述却反而令贺秉乾无言以对。

“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尽我所有去弥补他。”贺秉乾只能这样说，“我对海绵小姐的善行非常感激。只是海绵小姐还这么年轻，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现在只有肇麟。”他诚恳地看着海绵，平生第二次哀求，“海绵小姐，求你放手，把肇麟还给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婚，我会好好抚养他。”

海绵咬着嘴唇，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没有阿宝。贺先生，我和阿宝相依为命，我们谁也离不了谁。”

“我相信你迫切要找回阿宝，并不仅仅是因为你不想再婚，你确实很想让儿子回到亲人身边。然而对孩子来说，你要做的事情他却未必能接受。”霍憬元看向实验小学的大门，沉声说，“贺先生，你的想法太自私了，你并没有真正为孩子考虑。”

贺秉乾脸色灰败地垂下头去，双手捂住脸庞，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从他指缝里断续挤出来：“你说的对，我是太自私了。可是没有了肇麒，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还有我的祖父和父母亲，他们视肇麒为心肝宝贝……”

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贺秉乾却露出了对祖父都没有流露过的无助脆弱情绪。其余甚至不必利用权势，按照法律的规定，如海绵这样没有资格收养、也根本就没有办理收养手续的情况，他只要走正常的法律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