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半个时辰的棋,秦昊尧仿佛兴致已了,倚靠在长榻上,修长双腿交叠着,径自翻阅着散落在一旁的画卷,这些画纸都是平素她闲来无事画的,贴心的雪儿将这些集结成册,用针线缝在一起。有的是山水泼墨,有的是花卉草虫,有的是——
他突地停下来,方才翻过的一页,似乎有些许特别,他再度翻来,冷冷淡淡开了口。
穆槿宁神色平静,低声说道。“今日有些不舒服,我让她早些去休息。”
秦昊尧瞥了她一眼,视线再度落在他翻着的那一页画纸上,她用的是特殊的宣纸,刚打开,一阵清淡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指腹划过画纸上的紫色迷雾,他悠闲开了口:“谁跟着服侍你,倒像是成了你的主子。”他见过对下人苛责的,如今看来,她对下人的好,才是古怪。
不过,穆槿宁之所以有那么忠心的下人跟随,也不是毫无道理,很多人都说,她有一颗温暖的心。
“能有人服侍生活,就很不差,即便是下人,也是人呵。”穆槿宁将视线移向雪儿,她端着药汤,正走向隔壁的屋子,如今正是琼音喝药的时辰了。
“本王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匹马了,你晌午都会去看它,长得越来越高大了。”
她笑着点头,她约莫一两日就去看白雪一回,王府里喂养骏马的都是极好的干草,她眼中的白雪越是长大一些,仿佛离她的计划达成的那天就越近一些。
秦昊尧回来了,但彼此都不曾提及离开的沈樱,皇宫的皇后皇上难得没有为沈家说话,仿佛曾经的金玉良缘,也不过是一场闹剧。沈樱即便再不甘心,也终究是落败而走。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呢……。他也不会懂的,敢为一个人而死,需要多大的勇气吧。在沈樱走之前,她便在这件事上认输了。
“你最近进宫总是太频繁了,皇后是个苛刻的人,还是离她远一些为妙。”
用完晚膳,秦昊尧站在屋檐之下,风中隐约飘来小雨,他眸光渐渐深沉,丢下这一句话,并无任何征兆。
她面色一沉,站在他身后五步的距离,眼底满是冷意。他自然是听得到一些风声,否则,也枉费出身在帝王之家,更枉费他秦王的名声了。
“若没有皇后,崇宁也不会有今天。”
她一句带过,不愿多谈。
人,多复杂啊……。为了心中的**,可以要你死,也可以要你活下去。像是皇后这等坐着高位的人,手中操控的东西越多,就越难以对抗。
都在一念之间。
“崇宁,你真是让本王看不透啊……”一道温热,溢出他的薄唇,她回到京城,应该满心荆棘,但如今越来越平和。
这样的平和,才是让他无法看清她的真心。
她的恨,还有,她的爱。
甚至,鸣萝的她生活过的痕迹,他都一分找不到。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从未在鸣萝生活过,鸣萝不过是个假象,要么,她一直隐姓埋名。
如今,他想到第三种可能。她早就找人,将一切蛛丝马迹,全部抹干净……。她会那么做,就是不想他知晓,她在鸣萝如何生存的。
他派出去的下属,还未回来,但他似乎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就蔓延在黑夜之中,无声无息,朝着他张牙舞爪,低声狞笑。
第101章她的昊尧哥哥啊必看
“王爷,王妃之位,若是总是虚位以待,怕不太妥当……。还不如——”穆槿宁的嗓音,随着风飘散,落入秦昊尧的耳中。
他负手而立,扬起俊颜,望向那天际的明月,不曾回头看她。仿佛她的目的,他也不曾知晓。
“不如什么?”
“为王爷卖命的熊大荣将军,有个女儿,在家中排名第二,果敢英勇,有将门之风。”穆槿宁眼波流转,随口说起。
如今王府空着王妃的位子,沈樱才走没几天,外面应该就有挤破头的人了吧。秦王虽然严苛,但年轻有为,手握重权,人人将被休离的矛头指向沈樱,想当秦王妃的人,以为自己会比沈樱聪明更幸运的人,这京城绝不是没有。
“本王难道需要一个悍妻不成?熊大荣的女儿,从五岁开始,就有个名号叫母老虎,这一家子都是没头脑的凶狠兽类,本王不难想象,如今十五岁的熊佳女,会出落成何等让人畏惧的模样!”秦昊尧的脸上,尽是不屑,熊大荣就是个悍夫,一根筋直肠子的武夫教养出来的女儿,他还能不清楚?三岁就习武,五岁就拿刀,十二岁的时候,还闹过想去当武状元的笑话,殊不知,空有一身蛮力,都不知晓王朝根本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还想做什么武状元?!这般无知的女子,当侍卫或许可以考虑。
穆槿宁垂眸一笑,秦昊尧对女人,的确苛刻,自当要找个般配的。这般想着,她在脑海中,又费力搜罗了一番。
“跟王爷交好的左相梅大人,有一名小女,听闻长得如花似玉,饱读诗书,年岁十六,怎么看都是妥当的。”
“脑子里都是墨水的,有时候往往只会钻牛角尖,跟这样的木头相处,又有何等兴致?”秦昊尧的言语之内,多了些许不悦,还有不耐,他遇到的油盐不进的臣子,往往都是只会读书,纸上谈兵对男人而言不可靠,对女子而言,也不过多一个外人的谈资,实则跟朽木一般不可雕。
“那三品文官章峰宜大人,家中也有一个女儿——”穆槿宁不疾不徐,又开了口。
“那个女儿,已经二十出头了,迟迟未曾出嫁,这样的女人再出众,也未免太古怪。”秦昊尧突地转过身来,冷漠俊脸对着她的,一步步走近她,她的用心他不必怀疑,但再三挑选,实在太贤淑了。
“王爷谨慎一些,也是好的,毕竟选妃是大事。”她的眉头舒展开来,风中吹来的细雨,停留在面颊,微微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