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国事繁忙,不过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穆槿宁朝着他微笑,四目相接的时候,她自如的宛若依旧蒙在鼓里。
她正想将柔荑从秦昊尧的手里抽出来,他却更用了几分力道,抓的更紧,秦昊尧打量她一番,面色沉郁,沉声说道。
“这么快就要走?”
这一句话,却像极了她说的,在她知晓,秦昊尧很快就要前往沙场的时候,她也这么问,他这么快就要走?
她微微垂下眼眸,眼神清澈平静,轻点螓首。“我在这儿,皇上又怎么处理国务?”
秦昊尧看着她,她的眼神她的神色,仿佛都是平和婉约,她说的当真是真心的,一刻也不想留。
他突地松开了手,穆槿宁也没有任何迟疑,抽回了柔荑,将红色漆盘收在手中,转身而走。
“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秦昊尧站起身来,望向穆槿宁越走越远的身影,闻到此处,穆槿宁的脚步却不曾停下,她怔了怔,在荣公公打开门的那一刻,她还是走出了上书房去。
他瞒过了一天又如何?
她迟早都会知道。等到了后天,他身着甲胄,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不知几千几万的将士出征,当她看到的时候,岂不是更难过更伤心?
穆槿宁淡淡一笑,笑意缓缓逝去,步伐越来越从容。她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正如所有人都说的,她婉约大方,知书达理,他的离开,不过是为了大圣王朝的安危。
她独自一人走在御花园之中,走到半路上,只觉满心疲惫,突地俯下身子,停坐在湖畔的白石上,手中的红色漆盘,无声落入湖中,她却蓦地怔住了,眼看着漆盘在眼底消失不见,一道道涟漪,在她的眼底轻轻荡了开来。
暖风拂过她的眼,眼底却一阵干涩,湖中的睡莲莲叶碧绿,莲花是粉红色的,含苞待放,不用多久就会开花,漂浮在水上,宛若是一人的巧手折叠而成的粉红色水灯,听人说,将水灯放入水中,水灯飘得越来越远,往后的人生便会顺遂,等何时水灯沉入水中,就能彻底将厄运带走。
她浮想联翩,眼眸之内却一片濡湿,这样的祥和的美景,落在一个人的眼底,只有她一人流连忘返,倒也可惜。
身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停在她的身后,穆槿宁安然地转过身去,望向不远处的男人,那个男人她见过一面,是语阳公主的驸马。
“今日天真好。”
先开口的人是赵尚,他一袭青色常服,墨色的花纹显得低调又得体,今日不曾身着御医的装束,更显得平易近人,面容俊朗。
穆槿宁缓慢至极地勾起粉唇旁的笑意,虽然很浅淡,却也将那张失去神情的姣好面容衬托的更加生动明艳,她淡淡说道。
“赵驸马,你今日是来药膳房取药的?”
“正是。”赵尚回以一笑,说的自然而然,在她回过身子的那一刻,眼神却一瞬间黯然下来。
方才说不清楚,看到在湖边静坐着的女子倩影的时候,他为何心中浮起难以辨明的情绪。
当崇宁还是个少女的时候,他只要想找她,找遍整个皇宫的时候,总能在这儿找到她。
或许,他们之间的过去,也是时候结束了。
就像是一块石子,沉入了水中的幻影,过了一阵子,水面恢复了平静,连一道波纹都看不出来。
很多事,都消失了,都变故了,其实,又有一些人,一些事,还停留在原本的地方。
赵尚的心中,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暴风雨,看着那一个纤弱身影,心头百转千回,沉默了许久,他最终转身,正欲离去。
“语阳公主的身子还好吗?”
赵尚亦不曾转身,眼底落下一片温热,暖风拂面,方才一刻间的落寞,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他听到湖畔的女子,柔声询问,听得出几分关切。
不曾赵尚开口,穆槿宁眼神不变,粉唇轻启,再度开了口。“你要好好待她——”
“微臣谨记于心。”
赵尚笑了笑,转身而去,穆槿宁不过小脸微微侧过,眼神却不曾掠过他的身上,听到他的回应,她也默默点了头。
“微臣先行告退。”
赵尚恭恭敬敬朝着她行了退礼,仿佛没有任何异样,谦谦有礼,温文得体,在他温和的身上,无人挑得出毛病。
他,只是语阳公主的驸马,而她,是当今天子的女人。
他以为上苍已经彻底将那段过去收回去了,至少如今他还不觉得一无所有,他们都会在原地生活,却并非守着过去而活,更重要的,是当下,是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