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大课堂上的杨永信,俨然一个教父,盟友和家长对他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从那些悬挂在四面墙壁上锦旗就能感受到,“华佗”,“神医”,“医圣”等称呼已经用俗了,每次出院的盟友送锦旗,想词成了最大的困难。不少盟友给杨永信喊过“爸爸”,从内心深处把他当成再生父母,也把他当做偶像来崇拜。
家长们从一个字不识的农民到大学教授、从大老板到国家干部,都把他当成孩子的救星,从不喊杨医生或杨大夫,一律喊杨叔。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的问题,而是代表了一种心理,一种感情,一种需要,一种尊敬,一种无法抗拒的精神寄托。
然而,最初进入网戒中心的时候,尤其是吃过“饺子”的盟友,都恨过杨永信,而且送给他很多恶名,“刽子手”,“杀人犯”,“披着羊皮的狼”,“吸血鬼”等等都不足为奇。也有不少盟友曾经发誓要报复杨永信,有人要砍掉他的脑袋,有人要取他的心,有人要剁他的手,有人要挖他的眼睛。
往往越是当初狠毒的盟友,改变得越快。因为他们当时处在病态,说话不过脑子,意识不受大脑的支配,有些话说完很快就忘了,一旦他们走出游戏世界,回到现实生活中,感受到杨永信的良苦用心,就会来一个急转弯、背转身,把杨永信当成精神领袖,当成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当成比父母还重要的亲人。
盟友心理上的这种转变,有的很快,只需几天,有的慢一点,需要十几天,最多不过二十几天,能坚持一两个月不改变的,少之又少。
可是,曾经就有过两个盟友,长达3个月没改变,而且他们对杨永信和他的同事的评价,让杨永信觉得是一种奇耻大辱,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第一个盟友叫米永津,小名津津,来自天津,父亲是一家远洋海运公司的高层人员,母亲是一家国营企业的工会主席,家境够好。父母送他来的时候,他的嘴是歪的,眼睛一只高一只低,所谓嘴歪眼斜就是那种样子。杨永信以为他脸上有残疾,仔细一看,嘴不是真歪,眼也不是真斜,而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种动作造成的变形。津津妈说是上网上的,网络游戏比最心黑的美容师还可怕,能把一张清纯可爱的脸变成一张斜八字脸。津津没有表情,眼球转动得很慢,白多黑少,几乎是翻着眼睛看人。话更少。他妈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他半天说不了一句话,偶尔一句,能把人噎个半死。
“津津,你看这儿的叔叔阿姨多好,医生、护士都像家人一样照顾病人,家长们都那么关心孩子,我们住下吧,让杨叔给你调调心理,就不难受了!”
妈妈像哄孩子一样劝这个1米8多的大男孩。据他妈说,他已经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念体育专业,主攻篮球。
杨永信等着他说话,他一直沉默着,倒是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拒绝入院,也没有对妈妈出现暴力倾向,用不着“吃饺子”,只是不说话,拿白眼球看人。
一位护士等得受不了了,起身给他端了一杯水,说:“别着急,喝口水再决定住不住。”
“津津,咱们住下吧,你看叔叔阿姨多关心你!”津津妈替儿子向护士道谢,借护士的行动劝儿子。
这时津津终于说话了:“男盗女娼!”
年轻的女护士羞红了脸,躲开了。杨永信吃惊地看着津津,以为听错了,问他妈妈:“你儿子说什么?”
妈妈感到羞愧,说不出口。
津津对杨永信的反应似乎很高兴,提高了嗓门,翻着白眼看着杨永信,又说了一遍:“男盗女娼!”
杨永信本不想收津津,因为他看出津津网瘾不是很重,可是听了这话,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侮辱,不只是对他本人,还有对他的同事,这更让他觉得屈辱。一个心理医生摆脱屈辱的方式就是要对病人表现出自己的权威和对邪恶的正义,他马上叫来护士长,以不可抗拒的口气说:“给这个孩子安排床位!”
第七章 12岁男孩误入“艳照门”(2)
让杨永信想不到的是,在治疗了3个月之后,津津看着每天辛苦工作的医生、护士和陪盟友的家长们,仍然只有那4个字:“男盗女娼!”
第二个盟友叫郑盼盼,来自郑州,他自从踏进网戒中心的大门就一直给他妈叫天使,不断威胁他妈:“天使,你要是敢把我留在这里,我就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杨永信让他吃了“饺子”,他老实了,杨永信问他为什么给他妈妈叫天使,他大笑着说:“哈,杨叔,她跟你一样,也是医生,你们不都是天使吗?治病救人,穿着白大褂,挣的是黑心钱,伪君子!”
“伪君子?”杨永信皱着眉头,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字眼,他同样觉得是一种侮辱,“穿白大褂,挣黑心钱,你觉得医生都是这样的吗?”
“对,都是。”
“都是伪君子?”
“对,都是伪君子。”郑盼盼怕再“吃饺子”,还来了个激将法,“杨叔,你要因为我说你是伪君子,就再给我做治疗,说明你就是真正的伪君子!”
杨永信笑了,说道:“好吧,我会用事实改变你的看法。”
3个月过去,杨永信有一次得了重感冒,嗓子完全哑了,可他仍然坚持上了一次点评课,家长们哭着劝他不要上了,硬把他从讲台上拉下了,盟友们都心疼地流下眼泪,可郑盼盼一滴眼泪都没有。杨永信从他身边经过,他轻蔑地扫了杨永信一眼,还是像软刀子一样的那三个字:“伪君子!”
当杨永信把这两个孩子的故事讲给我听时,我觉得不可思议。我关注了他们很久,但没有拍摄他们。后来的事实证明,不拍他们是对的,因为过于阴暗的心理原因很难通过电视表现,同时,严重扭曲的心灵只是极为罕见的个案,不具备普遍性,没必要去放大它,不让太多的孩子知道,能缩小它影响的范围。但我之所以要写出来,是想给所有的成年人提个醒,尤其是做了父母的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对孩子造成影响,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我们呢!
花完这10000块钱就自杀
杨永信判断,米永津和郑盼盼这样的情况,多半是有严重的心结,可是因为他们自己封闭起来,别人无法进入,只好先从他们的父母入手。
米永津的妈妈是一个很健谈的女人,操一口地道的天津话,给杨永信讲过儿子的很多不正常的行为:“杨叔,那个嘛,你别见怪,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中的邪,见谁都说男盗女娼。原来他挺喜欢的一个语文老师,又漂亮又有文化,经常表扬津津作文写得好,突然有一天,津津就说她是男盗女娼。人家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受不了这个,找到我家里来,我赔了好多不是,人家生气了,再不愿理津津,津津对语文课就没兴趣了。他也这么骂我和他爸,来这里的前几天是他爷爷的生日,一家人聚在一起,给他爷爷照完了相,我和他爸拉住他,说要照一张全家相,他翻着白眼说道,你们别摆那副男盗女娼的样子,有什么好照!当时我们全家十几口人都在场,本来都高高兴兴的,叫他这一句话说得全都懵了,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爷爷批评我们,怎么教育的孩子……杨叔,这么多年了,我把心都掏给津津了,可他就是不正眼看我,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我带他看过心理医生,人家开导了他两个小时,他来了一句:你强奸过你妻子吗?国内的心理医生看不了,他爸爸就到香港和美国咨询过,人家说没办法。杨叔,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他来的时候就说,他再配合我们一次,回家就自杀,杨叔,你说他还能治好吗?”
“他受过什么刺激吗?”杨永信答非所问。
“不知道呀,他什么也不跟我们说。这个孩子有个好处,不撒谎,从不撒谎,什么话都说。他去过那种地方,找过小姐,他一点也不隐瞒。他想自杀,连自杀的办法都告诉我和他爸。他自己说他心里难受,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平时最喜欢干什么?”
“上网,最喜欢那种怪异、恐怖的游戏,他在他的屋里玩,夜里不关门,声音非常可怕,我都吓得睡不着觉。念高中的时候还喜欢过一段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