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辉堂主屋的红檀木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一大桌的菜肴,八珍玉食,五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可是,今日的荣辉堂却是异常安静。老太太卢氏侧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实则正按着太阳穴头痛;沈沐则背手而立,反反复复在他脚下那十尺见方的地砖上踱来踱去,实则一步一脚印都在算计利益得失;坐在一旁红木玫瑰圈椅里的沈默云虽只是在默默喝茶,实则心里也不由有几分忐忑,几分期待,等着长辈们的决策……
叫众人不思美食的原因便来自卢氏身前圆几上的那张请柬。
这只是一张质地中上的洒金红底金字帖子,几个烫金的大字,看上去并无特别,但关键是那帖子的落款竟是长宁伯府。
长宁伯府是何地?是当今长公主陛下的驸马府。长宁伯去世已有十年,孀居的嘉靖长公主独居长宁伯府也有十年。
可半个时辰前,一个內侍递上这张贴子时,众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要是平常,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要知道老太太即使贵为卢国侯嫡女,也从未入过长宁伯府。但这张贴子偏偏是这时送上,这完全便成了个烫手山芋!
嘉靖长公主与当今圣上虽非一母同胞,但自小一齐长大。感情深厚,长公主思路开阔,雷厉风行。是圣上极为敬重的姐姐。
嘉靖长公主的母亲陈太妃与崔奕横的生母陈氏为亲姐妹,陈氏死后,年长崔奕横十几岁的嘉靖公主就扮起了亦母亦姐的角色,一直明里暗里保护着崔奕横。一来,他是陈氏留下的这唯一血脉;二来,长公主当年虽与驸马鹣鲽情深,夫唱妇随。可他们的唯一的儿子刘允乐却有些先天不足,刘允乐虽早早被封了世子,可到底长宁伯后继无人。长公主只能加倍照顾崔奕横,以求他将来能帮衬长宁伯府一把!
此刻,当一脸严肃霸气的内侍将这帖子送到荣辉堂时,沈沐只能颤抖着谢了恩。可他这不是惊喜。却是十足的害怕。
那洋洋洒洒却又霸气十足的大字只邀请了沈府大小姐沈默云明日上门一叙。言简意赅,却又叫人不寒而栗。
这说明,谣言已经传到了长公主耳中,说明长公主要出手制止谣言了。
所以人都很自然想到,如果去了,沈默云此次会不会有去无回?沈府会不会已经惹了贵人不快,沈沐从此升迁无望?沈家又会不会因此受牵连?
如果不去,沈沐和老太太联想到那内侍虽面带客气。实则不容置噱,不容推脱的势在必行!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中叫苦。悔不该一时糊涂引起这祸端。
一时间,荣辉堂气氛凝重了起来……
沈默云也有一丝担忧,那长公主既然极为护短,那为了自己的宝贝外甥直接料理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知道,这种勋贵家族要想弄死一个小姐根本是轻而易举,叫她尸骨无存,消失人间根本便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不过,她可不想成为那长公主案板上的鱼肉!
“父亲,祖母吃饭吧!两位长辈不用为难,云儿明日赴宴便是!”
“好姑娘!”此刻的老太太显得特别的慈爱可亲,一脸的褶子全都打开了,“你真是我沈家的好姑娘,这次委屈你了!祖母等你回来,定要好好教你管家!”沈默云的人得去,她还在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现下,既然孙女主动请缨,她便可以舒一口气了,如此,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折上一个孙女罢了!
沈默云将卢氏眼里的算计尽收眼底,心里愈发清冷,面上却笑得天真灿烂,尽显娇憨,“祖母可不许耍赖!明日我一定好好表现!叫我沈家扬名立万!如果孩儿能讨得长公主的欢喜,祖母与父亲要如何奖励孩儿?”
沈默云这一个哈哈,倒叫卢氏心中升起了几分愧疚,心叹这丫头也不知是真无知还是真乐观?表现好如何?难道长公主还会替外甥相看她,打算下聘不成?
想到这孩子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才有此劫难,卢氏一时难得心软起来:“好孩子!你若是表现好,祖母便送个小铺子给你练手!”
竟有这等好事?看来祖母也认为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父亲,你呢?”
难得看见女儿娇态,沈沐也不由尴尬一笑。
沈默云不等他开口,便抢言到:“如若女儿明日好好表现,那父亲可以即日便将母亲的遗物悉数归还吗?”
沈沐一愣,他装傻了几日,没想到女儿还记着这遭,现在她有一次提出,沈沐还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便依了云儿!”
“嗯!孩儿服侍祖母用膳!”
……
“回老太太,夏姨娘与二小姐回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进来请安!”
众人看了眼滴漏,已是戌时。
卢氏瞥了眼沈沐,又看了眼正在专心吃饭的沈默云,冷冷冲着门外到:“叫她们不用进来了!传话下去:二小姐行为莽撞,冲撞贵人,不敬长姐,四处滋事,继续禁足!等抄完三百遍《女诫》再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