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很是无奈,“快了,一会儿你就会看到船越来越多了……”
关天养耐不住好奇,攀上了主桅,手搭凉棚,极目远望。只见水天尽处,隐隐有一条黑线,就问道:“老郭,那里是吗?”老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不错,就在那里了。怎么,你都看见了?”
“黑麻麻的一片,也看不清楚是什么……”
随着船离黑线越来越近,关天养就看到黑线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高矮不一的船桅,竟一眼望不到边际。按说浔阳城就在港口的北面,却是根本看不到城垣的影子。看这阵势,关天养就暗暗感慨,港口里该泊得有多少船呐?
大约是年节间,大多数的船都泊在港里,没有出航。在客船驶入进港的水道后,关天养顿时有种淹没在了桅樯林里的感觉,举目望去,除了船桅和天,竟什么也看不到了。
往前航行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终于看着了码头。
老郭叫道:“关公子,到了!你要进城么?”
关天养这才从桅杆上跳下来,兴奋地拍着手,“当然。来了一回浔阳城,不进去瞧瞧怎么能行?”
“好,那你去吧,我先去寻个泊位。你逛完了就回来,我会让小五在码头候着你。”
“好嘞……”关天养急不可待,纵身跃上了码头,撒腿就跑。刚跑了两步,又想到了定还在船上,就又跳回来,冲到了定的舱门外,叫道:“老和尚,你要进城么?”
“不了,你去吧!”了定的声音依旧淡泊如水,没有一丝的波澜。这顿时让关天养觉得乏味之极,吁了一口气,“我可是喊过你了的,可别说我没有带你一起去!”这才走了。
浔阳城的地势颇高,上了岸后,还得爬三百多级石阶这才到了上面的市场。
市场上热闹得很,卖什么的都有,南腔北调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俨然成了天底下最古怪的乐章,听得人直想笑。关天养左穿右钻,顿饭功夫才从码头的大市场里钻出来,然后望见了浔阳城的城门。
本以为浔阳城是一座江城,没想到竟然是建在高坡之上的。
【一百九十八、再遇李道奇】
关天养回望了一眼身后看不到边际的船海,暗暗感慨道:“这阵势,果然不是九夏港能够比得了的。就是不知这浔阳城比之以前的九夏城又如何!”
进了城门后,才发现浔阳城也不是建在高坡上的,而是港口建在了浔阳城的山背后。
山下是广袤的平原,一座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城市一直延伸向远边的山脉。街区一如九夏城一般整齐地分布着,大大小小十数条河流从城中蜿蜒穿过,最后汇成一条大河,在目力不及的东边汇入了大江。
关天养正怔怔地看着,将眼前的浔阳城和记忆中的九夏城作对比,就见一人走上来,作了一揖,“公子,要车么?”
关天养却是答非所问,“浔阳城有鬼市么?”
那人也是机警得很,忙答道:“有,怎么没有呢?喏,你看,看见那座高塔了么?那里就是咱们浔阳城鬼市所在,一共好几条街呢!”
“好几条街?”关天养颇有些不信,要知道九夏的鬼市规模已经不小了,却也只占了一条长不足五里的长街。问道:“生意怎样?”
那人啧啧地赞了起来,“好得不行呢。要不公子瞧瞧去?”
关天养本就要去浔阳鬼市,再听了那人的称赞,越发的好奇了,“行,去瞧瞧……”
一路走一路聊来,关天养知道了浔阳城有七十多万户人家,将近三百万人口,比江东行省的省府所在信阳城还大。不论东西南北,但凡在经由大江运送的货物,几乎都会在这里中转,这才成就了浔阳城的繁华。
约一个时辰后,离高塔已是越来越近。关天养举目而望,见塔身在天光映射之下,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奇道:“那莫不是座铜铸的塔吧?”
车夫更为惊奇,但更多的却是得意,“公子当真是好眼力。这座塔可是用了十多万斤的青铜浇铸而成的,听说还专门请来了千阳山的神仙帮忙。”
“十多万斤青铜?”关天养吁道:“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为什么要铸这个塔呢?”
“公子有所不知,这塔叫镇水塔,里面供着龙王爷爷呢。在塔铸起来以前,咱们浔阳城不但每年夏天都会遭水,有时候雨势稍微大一点都会被淹,那份苦……啧啧,公子是体会不到的。后来鬼市的商家和城里的大户们经过商议,出钱买了二十万斤铜,又请了千阳山的神仙相助,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把这座塔给铸了起来。当时咱们都说这些有钱人是钱多了没处花,瞎折腾,结果你知道怎么着?自打那塔铸起来后,咱们浔阳城再没遭过水淹。上回大江发大水,听说三楚的九夏城都被淹了,咱们这可不是好好的么?一点事都没有!”
“听你这么说,这座塔灵验得很呐?”关天养坐在车辙上,翘首望着高塔,越看越是觉得惊奇和不解,心下隐隐涌起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来。
“那是。现在它可成了咱们浔阳城的圣塔,每逢节下,大家都会赶来朝拜!”
“看塔身的色泽,该是有些年深了吧?”
“两三百年了吧?反正很久了!”车夫蹙着眉头想了想,“反正我是记不清了!”
关天养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近两三百年里,浔阳城一次都没遭过大水?”
车夫却是摇起了头,“也有,听说一百年就那么两三回。我活了四十五岁了,大江是年年发大水,却没有一回淹了咱们浔阳城的……”言下极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