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意思吧。反正我觉得挺奇怪的。一路上我都怀疑你在跟我装鬼,现在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关天养笑了起来,他这笑一边是在向了定示以坦诚,求得原谅,一边也有自我解嘲的意味。
了定全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菜上马就弄好了,要不你吃了再回城,如何?”将锅里加上水,把切好的菜全都倒了进去,就这么煮了起来。
关天养见他竟然是这么做菜的,很是想笑。但又想到他腿脚不便,再者地藏庙离着九夏城又有好几十里地,酱油调料等物也是买不回来的,了不得只有这样将就了。“那好吧。”就帮着摆起了碗筷。
了定在灶前坐了下来,用通火棍拨弄着灶里的柴禾,使之燃烧得更充分一些。“你要知道,化城寺不是修行门派,而我们也不是修行者!”火光映在他的脸膛上,通红通红的,看着就让人觉得他的热血在沸腾似的。
“那修行者为什么对你们却十足畏惧呢?”
了定一边添加着柴禾,一边悠悠地道:“他们畏惧的也不是我们,而是死亡!”那神情,浑说在述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久远传说。
“死亡?”
“对。你也知道,修行者都叫我们为亡灵法师,是因为我们拥有驱驭亡灵,通彻幽冥的本事。除此之外,我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和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通!”
“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了然大师神通何其广大,不但红莲宗护法班师古非其敌,连尸魔也能封印,数千修行者都奈何他不得。这不是神通又是什么?”
“这不是神通,是佛法!”一提到‘佛法’二字,了定的神情就变得庄严无比起来。关天养从侧面看去,浑如殿里的佛像般庄严神圣。
“佛法?”关天养又坠入了五里雾云。
“佛法不是神通,”了定见他思忖得出了神,就解释道:“但佛法又是无上神通。这话你现在未必懂,将来历经得多了,也就会明白。所谓一念即成佛,你若心到了,自然也是佛!”
关天养哈哈笑了起来,正要斥了定此言荒谬,就听了定道:“此佛非彼佛,此佛只在心间坐,而非西天灵山上!”
关天养心下一震,似乎有所觉悟。
了定见锅里煮开了,用站起身来用铲子翻撩,“和尚没有神通,和尚的本事都是菩萨慈悲赐予。”说到这里,低低地宣了声佛号,又才继续道:“佛法无处不在,只要虔心向佛,人人皆有大神通!”
关天养对这席话似懂非懂,问道:“照你这般说来,世上就不该有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区别了?”
“原来是这样的。只不过绝大多数人心智被蒙蔽,只知向灵山之下修行,却不晓得真正的灵山就在心间!”
关天养心下又一震,有些一直不能明白的东西竟隐隐约约亮了起来。“灵山只在心间?这话怎么与剑修的要义极似呢?莫不成他们化城寺的修行之法与剑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么?剑修的根本是意志,他们的根本是信仰。剑修以意志来支配原力,而他们却是祈祷来的佛力……原来是这样呀。我们剑修所恃者,不过是意志和剑魂,若失去了,也与普通人无异。化城寺修行的根本是对地藏王菩萨虔诚的信仰,信仰越虔诚,所能支配的佛力也就越强大。撇开信仰,他们就是普通人呐……”
“我明白了……”关天养将正准备盛饭的碗放下,满脸的欣喜,“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外强中干,只知向灵山之下修行,以追求自身的强大。实际上真正的强大不在佛祖的的赐予和肯定,只在自己的心间,在于自己的意志和信仰。老和尚,是么?”又眼闪烁着灼灼精光,浑似电芒一般慑人。
了定笑道:“然也!”满脸的激赏之色。
饭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关天养也不再逗留,直接取道回九夏城而去。
尽管天已经黑了,九夏城依旧一派忙碌,城门大开,运送材料和废物的车辆进进出出,城门处拥堵作一团。
进城后,关天养就直奔关帝庙。
不管飘泊多远,不管去了哪里,九夏城北的关帝庙才是他永远的家。
刚上朱雀大街,就见迎面驰来的马背有个熟悉的身影,定晴一看,岂不正是商县县令骆琳。
“怎么会是他?”关天养显得极是意外。
骆琳显然并没有看到他,领着一众手下疾驰而去了。
想到骆王氏的遭遇,关天养的心下一阵酸痛,暗叹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世界,好人总是不能长命,更享受不到福报……”想到骆王氏的儿子,却又盼望奇迹出现,让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活下来,以成全骆王氏那如天的母爱。
龙鳞风云
【二百零九、重回九夏(上)】
关帝庙一带黑寂如死。走到门前,见台阶缝里已经长出了齐膝高的杂草,关天养心下好生感慨,也不及开门,就拔除起了草来。收拾干净后,这才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院里的情况比院外更糟,杂草都长得半人高了,当初杜若和四丫手植的花也都竞相开放,散发出了淡淡的幽香。
看着这这一幕,关天养睹物思人,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将屋子收拾出来时,已是亥子相交。关天养这又才找出了生锈的镰刀,收拾起了杂草丛生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