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瑛在左近呆了大半年,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山的惨景,不时地发出阵阵惊呼。关天养也不曾想惨烈如此,频频叹息。蓝瑛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天养把大致情况说了,“……如今鬼魔不知去向,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再起为患。等到它再次出现时,麻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蓝瑛秀眉紧蹙,脸色苍白,显然也是被吓着了,“难道,难道集合整个修行界的力量也对付不了它么?”
关天养想笑,笑不出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愿能吧……”这才命船往东北方向开去。
一路之上,蓝瑛都极少和关天养说话,沉默得有些异常。
关天养本想与她好生聊聊的,但见她总是躲着自己,反觉得没意思了。船快要到嵩山时,关天养主动找到蓝瑛,准备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都告诉她。
蓝瑛正在为关天养准备晚饭,见他走来,分明一慌,菜也洒落到了地上。
关天养若是心肠再软一些,定然已经被这一幕彻底融化了,可他心肠不但不软,而且还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虽然蓝瑛也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可他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杜若,另一半给用在了法宝强化和修行之上,再容不得多分出一片来给蓝瑛了。与其不明不白地玩着暧昧,将大家都害了,还不如早早地把话说清楚些,对谁都好。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蓝瑛忙蹲下身去收拾散落的菜叶,还笑着说:“等一下,马上就好!”
关天养没有等,而是拉起蓝瑛的臂膀,柔声道:“蓝姐姐,你跟我来!”
蓝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笑容顿时僵住了,眼里也尽是凄苦之色。
到了舱中坐下,关天养先给蓝瑛倒了杯茶递上,这才在蓝瑛对面坐了下来,看着那张秀美而不失妩媚的脸,笑道:“蓝姐姐,我……”话还没来得及说个开头,蓝瑛就猛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
“你不外乎就是要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不管我怎么做,做了多少,都没有可能,是么?”
关天养不想蓝瑛主动把话题挑开了,倒是一怔。蓝瑛又道:“其实我也没指望什么,保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我也就高兴了……”她努力控制着不哭,虽管住了泪水,却没能管住喉咙,声音嘶哑而哽咽,可见其是心伤若死。
关天养只感到骨子都在融化,差点就不想再说已经准备好的话了。可他的意志毕竟不同于常人,已能控制住感情的变化,强作一笑,道:“多谢蓝姐姐的关心,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要,不要恨我,好么?”
蓝瑛转过身来,已是泪眼婆娑,但却是满脸的笑意,笑得很是凄楚。“你若是因为我而放弃了杜姑娘,我固然高兴,却也不免会小瞧了你。虽然你这样做很伤我的心,可,我能理解的,我能的……”双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摧人肠断。
关天养眼睛也湿润了,道:“我,其实……”他本想说就算不能成为情人,也可以成为好朋友,但想到陈朔曾经对这类话讥讽的一无是处,且就算他能拿蓝瑛当朋友,可蓝瑛又能么?不能的,所以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得好。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蓝瑛很快就收了泪水,神色平静地看着关天养,“我们……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关天养嗯了一声,没有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一类的话。
“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拿性命去冒险了,好么?”
关天养觉得心像被刀剐一样,痛得都快回不过气来了,只是点头。
“别的……也没有别的了。若是有一天你还能想起我,可以来王屋山点香谷……唉,还是算了吧!”蓝瑛自嘲地笑了一笑,就不再言语了。神情呆滞而木讷,浑如没有生命的蜡像。
关天养道:“有空的时候,我会来看你的。你也要保重好自己,别……嗯,毕竟你也是修行者,有些事情总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淡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不管有多麻烦,我永远不收钱。好么?”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
蓝瑛也笑了起来,虽然笑得很勉强,但至少是笑了。这一笑,心下的痛楚也为之释放了出来,略感好些,狡黠地看着关天养,“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关天养嘘声大起,白了蓝瑛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放一百个心吧,一万年也不反悔!”心下却暗暗叹道:“你的一片痴心我没法子接受,姑且就给你一个没边的承诺,聊作安慰。就算将来你要为难我,那也是我活该了……”
蓝瑛掩嘴而笑,“你关老板的手段天下闻名,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结而不得其门呢。我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免得浪费了……”
关天养连连点头,又说:“反正我也不急着去嵩山,要不就先送你回王屋山吧?”
蓝瑛差点就应答了下来,可想到作伴再久,到头来还是得分离,与其那时难舍难分,还不如趁着现在离开为好。就笑着摇头道:“不了……”编好的理由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望着窗口悠悠飘过的白云,眼神陡地变得有些迷离,仿佛在自问着:“至此一别,我还能见着他吗?”想哭,又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心下说不出的憋屈难受。好不容易以一声叹息吐出了胸中的郁气,方才说:“我,我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游历一番,四处走走看看。咱们,咱们就此别过吧!”
关天养倒没有多少不舍,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过冷血了,何苦将一位痴情的女子伤成这样?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便笑道:“我一直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抛下一切,游遍九州的名山大川,奈何一直不得机会……”啧啧地感叹了一番,见蓝瑛有些误会自己的意思,就摇头叹道:“蓝姐姐,我是真心羡慕你。只是不知道哪年哪月我才能够抛下一身的俗务起行呢!”
蓝瑛差点以为关天养改变了主意,愿意陪自己一起游历了呢,听他这般说,心下很是酸楚,强笑道:“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抛下!”
关天养笑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眼下有几桩急务,须得立即处理了才行!”又说了一会子话,关天养便命傀儡人儿选个合适的地方降下飞舟,送走了蓝瑛。
站在甲板上,看着蓝瑛的身影越走越远,关天养忍不住喃喃地自问道:“我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得到她的青睐?哎,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我伤成这样,也不知她以后还能不能快乐起来?”想到蓝瑛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沉浸在伤痛中,就越发的不忍的自责。
呆呆地出了许久的神,这才命傀儡人儿升起飞舟,取道嵩山。
【 三百一十五、北上嵩山】
第二日一早便进入了登州地界。本想直奔嵩山的,奈何头一回来登州,连嵩山在何处都不知道,只得降下飞舟,步行到有人烟处打听。
虽不过巳时初刻,却已是烈日当空,炎炎如火炽烤。也不知多久没有下过雨了,官道上积了厚厚的一尘黄沙,风一吹起,弥弥漫漫,遮天蔽日,呛得人连呼吸都不能够。
关天养走了十多里地,终于听得人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心下一喜,暗叫道:“可算是见着活人了……”便站到路边静候。转眼功夫,便见一背插信旗的军使打马疾驰而来,身后黄沙滚滚,有如拽了一条土龙在飞奔,煞是壮观。
一般的公文传递都是使用普通驿马,日行六百里或八百里都有,而加急的奏报或是军报都会用符马——也就是贴了【神行符】的快马——传递,日行一千五百里或是两千里都有。这一骑恰好是符马,但从驰奔的速度和马的精神来看,分明赶了许多的路程,体力和符箓的法力皆耗得差不多了,步履已不再如风般轻快。
本以为可以找人打听嵩山的去处,不想来的竟是信使,关天养顿觉没趣,便又埋头继续赶路。不想那马在超过他不过百丈——也就是转眼的功夫——竟然长嘶一声,一头栽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那信使也飞跌了出去,一头撞在路边的岩石上,脑浆迸裂而死。
关天养顿时有些傻眼,半晌才苦笑道:“这,这算哪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