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两人赶到了沙河口。
关天养虽也是第一回来这里,但却晓得沙河口有个大码头,是南来北往的中转站。潜江是大江的支流,发源于潜江府境内的潜山,蜿蜒一千六百余里,往北经由鄂州府汇入大江,往南经由潜水河汇入小龙江。沙河口位于潜江之畔,交通便利得很。
潜江府治原来就在沙河口,后来因为总被大水淹城,这才迁到了现在的潜江城。潜江城到沙河口有水路相通,不过半日行程。陆路却是山高路陡,若遇上天气不好,三五日也未必走得到。关天养和慎明夜半经过潜江城,自然不可能又换马雇船,再者人和马都被关卿云加持了生生诀,走陆路无疑就更方便了。
到了沙河口码头后,关天养找到已经忙碌起来的船行,说要雇船。
伙计看他只是个少年,不耐烦地摆着手,“去,去,让你家大人来说!”
关天养有些好笑,在外奔波这么几年了,还是头一回有人拿自己当孩子看,便道:“怎么,怕我给不起钱?”扔了一两的碎银子进去,“有能去江东行省的船么?我要雇一艘!”
伙计一见了银子,眼睛顿时就亮了。翻了翻册子,“有,有。现在客还没有满,要两天后才启航……”关天养摆手道:“不,不,我是要雇一艘,不是搭船!”
伙计再次打量着他,满脸的不相信,“你一个人雇一艘?这可不便宜呀!”
“我当然知道不便宜。你只说有没有吧!”
伙计道:“当然有。喏,看着了吗?就那一艘,叫顺德号,中型的客货两用船,一天一百两银子的租金,先交五百两押金,到船后再付剩下的。另外,我们柜上还得缴二百两银子的佣金。你雇么?”
关天养取出七百两银票拍到柜上,“好,我雇了!告诉他们,早饭后就出发!”
伙计一见了银子,笑得比还没有升起来的太阳都灿烂,“哟,原来客官是位大主顾。好,您稍等……”开具好了票据后,就道:“我这就叫人去安排,早饭后见票登船!”
“你看着办好就是!”关天养扔下这句话,就拉着慎明去吃早饭了。
饭后,关天养和慎明又去城里买了些必备的用品,这才去码头。
船已经准备好了。关天养给船主看了船行开具的票据,船主一改刚才的冷面,笑得一脸稀烂,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还叫船上伙计都来见过老板——他似乎吃准了关天养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只要侍候好了,除了船钱外,肯定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钱。所以在接到船行的知会后,就立即收拾起来,还特别给伙计训了话。
关天养见船上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满意地点了点头,“时辰到了吗?”水上混饭吃的人都很讲究,出船进港都是要看时辰的,错了时辰就会冲了水神,大不吉的。
船主连连点头道:“正好,正好。已经拜过龙王爷了……”将关天养和慎明让进了舱中,就大喊道:“起锚嘞……”满船的伙计立即就位,一齐吆喝道:“起锚嘞……”就唱起了船工们特有的号子,铿锵有力,朗朗上口,极具韵味。慎明听不明白他们唱的什么,就问道:“关施主,他们唱的是什么?”
关天养摇头道:“怕是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以后别老叫关施主,好不好?”
慎明一愣,“为,为什么?”他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关天养不高兴了,“那,那我该叫什么?”
关天养道:“我又没施舍你什么,你却老叫我施主,岂非有问题得很?”
慎明愣愣地看着关天养,显是不认同关天养的观点,却也没有明着反对。
“要不,你叫我关大哥吧?反正我也比你大。”
慎明顿时笑了,猛地点头道:“好,关大哥……”显得特别的振奋,脸膛在初升朝阳的映射之下,红通通的。
关天养一把搭住慎明的肩膀,“咱们一起出生入死过了,也算得上兄弟,你说是不?”
慎明啊了一声,摸着光头道:“这个,这个,可我是和尚……”
关天养哈哈笑了起来,“你师父不是常说,和尚也是人么?”
慎明连连点头,“关大哥说是,那就是了!”
按关天养的意思,船溯潜江北上,入大江之后再向东。这样走虽然要多花些时日,但若是水况好,又刮起了北风,或许还能提前几天到达。
这种客货两用的中型船吃水较深,航速中等,比较能适应大江的复杂水况。
大江从起源到入海有几万里长,每一段的水况各不尽同,小舟的速度固然快,但只能在某一段水域航行,若要通行全程,那是不可能的。
站在甲板上,见离沙河口越来越远,关天养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气。扭头看着笼罩在朦朦薄雾中的大江,禁不住暗道:“但愿此行能够平安抵达江东,若再出什么事故,我可是经不起折腾了……”想到杜友逢说的,要他把慎明送回九华山后,就静下来,好好地提升自己的本事,心下顿时涌起一股子强烈的渴望。
这几个月来,各种的混乱和艰险一波接着一波,几乎难有间隙,每次虽然都有惊无险,但经历得多了,不免也折腾他身心俱疲。当目光落在从船头掠过的水鸟身上时,他心弦一颤,就想到曾经与苏少白、陈朔和四丫一起经历过无数的自由自在的岁月,想着想着,眼眶就禁不住湿润了,心下暗道:“若是一切都没有变……宋大叔没有死,九夏城还完好,没有灵泉山的异宝出世,我也不是知真斋的老板,那该有多好?”
可惜,时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