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夜他对方柔所言,并不是询问,而是一句肯定的告知。
&esp;&esp;方柔知晓,他很难再被她气走,她几乎不再有清闲的独处时间。
&esp;&esp;可眼下她只得默默忍耐,不为旁人,也为自己从未放弃的自由之心。
&esp;&esp;她后来知晓了太后那番话的深意,的确,若是斗不过,摆出姿态只是与自己怄气,伤神伤身,不若让自己好过些,从长计议。
&esp;&esp;天无绝人之路,人不能先绝了自己的生路。
&esp;&esp;临到盛暑过去,她的身子已很显累赘。倒不是因她的肚子显月份,而是方柔整个孕期都不舒服,周身上下没一处爽利的地方,这一份不适随着时间推移愈加明显。
&esp;&esp;先是吃东西不对胃,甜是甜的,咸是咸的,可也只能品尝出味道,食物本身的滋味吃进嘴里,如同嚼蜡。
&esp;&esp;萧翊差人换了好几批御厨,但无论做出什么山珍海味方柔都吃不下多少。
&esp;&esp;春桃和阿妩一面劝,一面担忧,只是瞧着心底又叹,方柔美得极不真切,皮肤透白像皎月,举手投足间有十足的风韵。
&esp;&esp;萧翊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有时坐在一旁静望着她,能看许久不挪开眼。
&esp;&esp;方柔的小腹显起来后,睡觉也变成煎熬。
&esp;&esp;她腰疼背疼,夜里只能侧躺,身后还得垫枕头,否则那阵疼就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似得。
&esp;&esp;萧翊急得焦头烂额,传遍太医,也敬告了秦五通,可他们都说方柔体质如此,只待临盆过后自能缓解,如今不敢轻易用安神药,毕竟孩子越来越大,一切须得从稳。
&esp;&esp;方柔夜里睡不着,萧翊帮她揉后腰,帮她抚背,也跟着生熬,往往方柔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鸡鸣日升,他便起身前去早朝。
&esp;&esp;整月下来,萧翊并无怨气,只是偶尔在与朝臣议事的间隙,实在忍不住困意会掩嘴欠身,叫大臣悄悄相觑,却只当不觉。
&esp;&esp;临近白露,天时总算转凉,秋高气爽之际,大宇朝将迎来件大事。
&esp;&esp;本朝开国以来惯常五年受一朝贡,今岁逢五,又是大丰之年,毗邻边境的诸邦国部落连年安稳和睦,是件十分值得庆贺的喜事。
&esp;&esp;是以,就连以往并未主动朝贡的几个小国也修书上京,明言愿朝大宇,共贺丰裕。
&esp;&esp;各邦国的使臣队伍陆续前往中原,京都近来愈加热闹,同样的,相应该有的戒备和巡查也严谨许多。
&esp;&esp;何沉已很少在景宁宫露脸,每每过来一趟交办些差事,行色匆匆,瞧着就没太休息好。
&esp;&esp;方柔临盆在即,也鲜少在外走动,她腰酸背疼,走远些就喘不上气,明明肚子不显怀,可她就是觉得胸闷气短。
&esp;&esp;肚子里这位也真应了萧翊所言,不是个安生的,惯会折腾人。
&esp;&esp;胎动起来拳打脚踢,扯得她肚皮发紧,非得斜倚着软榻才能缓过神来,方柔有极不好的预感,她怀的或许真是个调皮小子,她内心惶恐。
&esp;&esp;萧翊前些日子极忙,与皇帝协同接见各邦来使,夜夜笙歌宴请,回到景宁宫已是后半夜。方柔之所以清楚,因她也压根睡不着。
&esp;&esp;床上有人躺下,她闭着眼生熬,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更顾不了其他。
&esp;&esp;萧翊总会彻底大沐一遍才睡到她身旁,只要不是酩酊大醉,都会轻轻地搂住方柔,替她揉腰捏背,安抚她的疼痛不适。
&esp;&esp;这样的夜归持续了半月之久,使臣尽数入京安顿,只待秋祭夜宴同贺大丰。
&esp;&esp;这一日方柔用过早饭,正想着天气舒爽,她身子难得不觉疲累,打算在院子里透透气。
&esp;&esp;结果肚子里那位吃饱睡足转醒,又开始演武练功,她靠在软榻边,咬牙忍受着孩子大闹天宫,皱着眉,不时发出低叹。
&esp;&esp;萧翊正巧回了景宁宫,见着方柔辛苦的模样,登时不忍地走上前,将她搂进怀中,大掌覆上她的肚子,恰好就被踹了一下。
&esp;&esp;他怔了怔,心中生起一阵强烈的情绪。
&esp;&esp;先前他也感受过胎动,只是并不激烈,缓缓地、轻轻地,一点点动静,令他觉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