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夫人虽然姿色平平,但胜在很有一番见识。当年跟他一起当兵的那么多同袍,不是死了,就是混得不尽如人意。
唯独他平平安安的从军队出来,还当上亭长,置下一份不错的家业,这其中,夫人实在功不可没。所以郑亭长遇着事的时候,还是很愿意听听夫人的意见。
郑夫人犹豫再三,半生都求一份安稳的她,最后露出抹狠色,“老爷年纪已经不小了,再在这里干下去,也没什么升迁的机会。若是这回帮了陶家这么大忙,回头咱们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行。”
郑亭长明白她的意思了,“那,我去找陶家说说?”
“不!”郑夫人果断摇了头,“我去。就算日后有什么骂名,也让我来背就是。”
郑亭长不说话了。
眼看着夫人很快换了衣裳出门,他重又回到前堂坐下,却是半点无心办公。今日之事若是谈妥,可是关系到全家命运的又一次转折。
偏那金求盗不识趣,到他面前嘀咕,“怎么上回同州来买棉花的兵,又跟着潞州的官差一起跑来了?”
郑亭长半点没走心,反斥责了他一句,“人家自有人家的军务,你乱打听什么?不过是出几个饭钱,又没吃到你身上,怪话这么多。”
金求盗给训得不敢多言,原还让手下兄弟们盯着那两个大头兵的,也都撤了。
其实金求盗的疑心还是有道理的,那两个兵,真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往外探了探头,兵甲说,“那几个衙役撤了。可是咱们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打眼?”
兵乙面无表情的说,“因为咱们没有钱。”
兵甲,“不会吧?出门时,军师的盘缠明明给的很足的。”
兵乙,“可他忘了给……,那天买包子都没有钱,回来就把钱都拿走了。”
兵甲,“那万一回头……要怪我们暴露行踪怎么办?”
兵乙,“蠢货!过了约定的时间人没出现,咱们出来找找怎么了?这是忠心!”
兵甲吃痛的揉揉被敲的头,“那咱们要上哪儿找?”
兵乙手痒的又敲了一记,“要是知道在哪儿,那还叫找人吗?”
兵甲,……
仙人村。
偷眼看着围观村民越来越多,董老太坐在朱长富家的院门口,拍打着地面,嚎得越发起劲了。
“……好狠的心哪!我老婆子就算是说错了话,可都这样来赔罪了,怎么就还死犟着不肯给句话?这么多年的乡亲,总也有点交情,怎么说好的棉花种子,说不给就不给了?”
朱方氏气得不轻,“你这说得叫什么话?仗着一把年纪,就不许人讲理是不是?你只是说错了话吗?你差点害了秋儿母子两条命!哦,你这会子哭哭就要让人家算了,要是她俩真出了什么事,你拿什么赔?”
董老太蛮不讲理道,“那她不是没出事吗,凭什么还要我赔?村长,村长你来评评理!”
叶秋在屋里搂着吓坏了的小地瓜,气得额角直抽抽。
见过耍赖的,没见过这么会耍赖的!
明明是董老太贪图小便宜,出卖了自己,可眼下弄得,倒象是她得理不饶人一样。
她要出去解释,那死老太婆就拉着她哭哭啼啼,鼻涕眼泪都往她身上抹,反正就是装可怜,一味歪缠,根本不让她好好说话。可她要是不出去,这屋里也实在没法呆!
看她气得霍地起身,显然要撕了脸面出去跟人争执,朱长富皱眉道,“站住。”
他为难的再看叶秋一眼,“丫头,今儿这事,要不你就大度一点,算了吧。”
“凭什么呀?”朱方氏在外头被气得头疼,转身回来了。刚好在门口听到这话,顿时勾起心中的陈年往事,火冒三丈。
“我说朱长富,你愿意吃一辈子亏就算了,凭什么让旁人也跟着你一起吃亏?”
朱长富也有点火了,“那怎么办?就这么吵下去?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了!”朱方氏也是个暴烈性子,忽地就把门帘大力一摔,也不怕人听见,就大声的说,“这样的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你别给我讲那套什么退一步退两步的,秋儿和地瓜那天出那么大的事,她们母子能好端端的回来,那是她们自己有福气。可这个老东西呢!”
她伸手往外头地上的董老太一指,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就为了几个茶叶蛋就把人卖了,这样的人,别说秋儿不肯给她棉花种子,就是跟他们家绝交,谁又能说什么?”
这外头还当着那么多人面呢,朱长富脸上有些下不来。
偏董老太看他们老两口吵了起来,还要火上浇油的道,“我说村长,你这么多的村长白当了么?连自家的婆娘都管不住,是不是都不敢出来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