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极忙活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收了针出去,彼时哥舒涣还没有醒。
我站在床前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看着他,忽而觉得这一步真的很遥远,咫尺的距离,走过去的稍稍慢一些就有可能是阴阳两隔的憾恨。
这一刻我清楚的知道,无论下一刻他的眼睛还会不会再睁开,我都是真真正正的欠了他。
如果他去争,他去抢,他也去同样不择手段的报复,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因为他此时出境而感到半分的愧疚,可是他偏偏不要。
嘿,话说这小子心眼儿也够毒的啊,这不是诚心给我找不自在呢么?
我心里想着,心不在焉的坐到床沿上发呆,好像一夜之间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感觉身边的被子底下似是有了点动静。
我一惊,赶忙将哥舒涣放在被子底下的右手抓过来,紧紧的握着,唤了他两声,“你醒了?”
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哥舒涣虽然没有做声,两道剑眉却是不觉往眉心处拢了拢。
我紧张的盯着他,片刻不敢放松,然后片刻之后才见他的长睫,漆黑晦暗的眸子重新暴露在目色里。
“醒了?”我牵动嘴角,笑笑,问了才觉出多余。
哥舒涣倒是不以为意,只微弱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突然一滞就又没了反应。
我一愣,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忙松开他的手,局促的站起来。
两辈子加起来都好几十岁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竟跟哥舒涣这么个死对头闹起小女儿情怀来了?真他妈活见鬼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哥舒涣那还没什么,我自己倒是先傻了,尴尬的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哥舒涣也是沉默着看我,片刻他却绕过我将目光移向我身后看了看。
“天黑了吗?”他问。
我一点即通,赶忙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了两步,转身去看门外,“没有,才刚到中午。”
身后哥舒涣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扶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我们是对手好不好?什么时候交流的立场变成这样了?
哥舒涣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我却是别扭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这很有可能是他这辈子对我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了,便没有拒绝,过去将他扶下床,搀着他出了茅屋。
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哥舒涣脸上的表情宁静平和,像是很有心情的样子,可他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发的不能平静。
在偷偷拿眼角的余光窥视他N次以后,我终于忍不住停下步子,“问你个问题好吗?”
“什么?”哥舒涣止步,侧目看我,正午的阳光大片的洒落在他的眉眼间,点点光晕交融,是一种平静的出奇的美丽。
“那天你以身犯险闯进皇宫却没有为难哥舒远,”我暗暗咬着下唇,目光平静的注视他的眼睛,“其实你的目的是去杀我的是不是?”
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哥舒涣微一怔愣,略有些诧异的看向我,片刻之后却是坦然的点头,“是!”
擦,就冲他当时的那个心态,在他眼里只怕我他妈就算死一百次也不为过,真的是好险好险,现在想来我也刷的一下出了一身的汗,差点往后一个踉跄。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改主意了?”我定了定神,问。
“不知道!”哥舒涣的回答简洁明了,想都没想。
这算个什么回答,明摆着是在忽悠我,可看他的神情又不大像。
我心中诧异,只狐疑的盯着他。
哥舒涣被我盯的颇不自在,苦涩一笑便将目光移开,“我不是输不起,只是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太损颜面。我初始的意图其实很简单,杀了你,博回这个面子,可是——”
他说着却是欲言又止,哥舒涣张了张嘴,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可不想他嘴唇只是轻轻的动了动,便无力的摆摆手,继续往前走,“算了,不说也罢,既然你没有死,便好好的活着吧。”
我这辈子最恨人家在我面前扮高深,当场就炸了毛,追上去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不行,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明白了,否则——你别以为我会承你的情。”
我虎视眈眈的瞪着他,哥舒涣与我对望片刻,终还是摇头,“我说不清楚!”他道,“人生的机遇就是这样,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说的清楚的,就比如你,虽然摆出了一大堆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你能真能给自己解释明白,面对那样一个穆君清你何故非要弃他毁他,而一定要成全了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