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沙云雾林的落英亭是天照接待贵客的地方,而当今天下,要说贵客,可能无人“贵”的过这位客人。当年十颗“雷神”,几乎把原生整个毁掉;最棘手的不是受灾区的人民的安顿,而是整个原生惶惶然的人心;飘香城整个城的人几乎都罹难,包括原生绝大多数权力中心的组成人物。而能够把这样的原生安定下来,然后又开始慢慢发展,确实不是一般人的手段就可以做到的。
这个叫做原天声的当今皇帝,在那样的时刻当机立断废除了祭司会与皇帝同等投票权的制度,将原本松散自治的六个行政区划为三十六个,全部收归中央统一调度,以高度集权和即时反应来应对当时的混乱。
真说不出这样的改革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说过我是一个对感情天生很冷淡的人,所以连恨过的人都没有几个,而原天声正是其中之一。我对这样心机深沉、做起事来不择手段的人十分十分的感冒。如果那人从一开始认识你便一直在利用你,差点翻出你心底最不堪的过去,那么你想不讨厌这个人都很难。
每次他来的时候我都借故避开。天照也知我心事,从不勉强,今日必是有事。
落英亭里笑语不断,三个优雅的身影坐于石凳上,衬着又似白雪又似花瓣般纷纷落下的叶子,煞是好看,我却一点也不想加入他们。
原天声最先发现我:“赐福姑娘终于来了,害得我们好等。”神态再自然不过,仿佛我们从未产生过芥蒂一般。这样的人物,我实在不想招惹。
除了原天声和天照外还有一名姑娘,一张笑靥光彩照人,是三个月前刚封为原生之后的柳牙牙。对这小女孩,我也殊无好感,生着一张天使也般的面孔,心思却是深不可测,还总是对我带着莫名的敌意。
她正用着最纯洁无辜的表情望着我:“赐福姐姐还是那么漂亮呢,一点也看不出来快三十岁了。”
感觉头又大了一圈。
淡淡的点点头,不去和她计较。在唯一空着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以眼神示意天照,有话快说。
“是天声有事相求,”原天声在自己兄弟面前很少自称“朕”,“是太子满月了,希望请名满天下的‘妙手赐福’做太子的授课老师。”
那不就是太子太傅了?我一怔,脱口而出:“满月了?你们……不是才成亲三个月么?”
一片静默,继而在场者无不忍俊不禁。我暗骂自己笨,柳牙牙大婚前跟在原天声身边时日已不短,有了孩子也不奇怪。
原天声状似调笑对天照道:“天照,你手脚好慢哦?有花堪折直须折。”
天照大笑:“那是她双重标准!唔,赐福啊,照这样看来,我们也应该把事情办办了,省得以后你也要被人问相同的问题。”
我暗暗叫苦,另两人却是惊讶的看着我们。自从李驭授首那日起我便没有见过他们,他们自然对我和天照之间的关系不甚了解。
原天声勉强笑了笑:“不愧是天照,我还以为没人能打动赐福姑娘的芳心呢!”
天照一副我也不容易的表情道:“这就是所谓的‘烈女怕缠郎’啦!”
看他们越说越离谱,我尴尬的抬不起头来。
终是拒了太子太傅之职,原以为要需要更多唇舌的。但是原天声好似另有心事,轻易就答应了,只说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派人与他说。
开玩笑,对那只狐狸我可是敬谢不敏。
夜间我一个人行走在紫沙云雾林,月光皎洁,大自然奏起了无声的乐曲,如一道清风拂过水面,如朦胧中隐约的笑容,唯有我听得到。
我回想着一生所见过的美景,从白霭冷洌的雪色,舒人胸怀的绿茵,到静观月升的静谧,到沐浴温暖日落。
被带离尘世的是你沉重的心,你的魂魄飘散,再没有爱不可承受的重量,无须再有害怕。
一道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今天我很高兴。”
奇怪的人,没事也能开心成那样。
“天声为何要请你去做太子太傅,我再清楚不过。不过今后,他可能会死心了,”他好像在说暗语一样,我一怔,为他话中之意哑然失笑。
原天声那只狐狸,不知道害了我多少次,怎么可能对我有何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