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微微一勾,风长澜闪进大宅对面的槐树林,用轻功攀上树干,深秋未掉落的枯黄树叶,正好掩住他那一身暗沉沉的灰。
傍晚前的轻风,从槐树林内若有似无地缓缓朝大宅吹送。
阴森森的冷唇又是一勾。这风来得正好。
等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策马狂奔的国舅爷带着大队人马回到大宅前。
“今日真是痛快!那些穷鬼叫得好过瘾。”着蟒袍的男人翻身下马,口沫横飞地与友人调笑。
“是呀是呀,韦兄,今日又让你赢了。”
“你要不服,明日再来。”
隐约听见交谈的风长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两指从包裹严实的布包里捻了一撮白灰色的粉末。
遇上轻风,粉末在风长澜的手里倏地被吹散,风儿无声无息地将它们吹向大宅。
不管这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论他们是否作恶多端,不招惹他,他便不会多管闲事,但若谁令他风长澜不快活,那就别怪他下手无情。
瞧不见的风席入大宅,扑上携手并肩迈进宅子的男人和仆役们,下一瞬,这些人的动作都慢了一下,接着,某个瘦小仆役的惨叫打破缓滞的气氛。
“我要杀……你们好可恨,啊……杀了你们。”瘦小仆役满面通红,眼睛像发狂的野兽。
还未等他触摸到腰上的短刀,便被更高大的同伴打倒在地。而高高在上的韦国舅,此时已被莫名的愤怒和杀意控制,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抽出腰间佩刀,虎目大张,见人就砍。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要杀我,你们都要害我!”他失心疯似地挥舞长刀,朝着宅院中杀去。
奴仆们彼此残杀,宅中男女相互撕咬。整座金璧辉煌的大宅顿时陷入一片阴沉沉的血雾中。
很满意眼前所见的一切,槐树上的风长澜小心收紧右手掌中的小布包,严防更多的粉末飘扬出来。
这种灰白色的毒粉是出自他娘亲之手,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令人陷入疯狂,变得凶残如兽,见人便想与之拚命。
风长澜甩干净手,轻松的自树上飘下,神态自若。风家的孩子,打小即被娘亲以毒物喂大,那些让常人疯狂的毒粉,对他们根本无效。
宅院中疯狂的喊杀声渐渐的引来百姓,三三两两的群众正带着惶惑又恐惧的心情慢慢向这边围过来。
他们都在好奇国舅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仆役在门口打得你死我活,宅里还飘出可怕的嘶吼。
人会越来越多,他得尽快离开,是时候该回天山了。风长澜不着痕迹地掉头,朝城门的方向前行。
他们风氏一家,长居天山,风长澜他爹没隐居深山之前,是大唐人氏又敬又怕的大天师,他娘则是又爱救人又爱研制毒物的苗疆药姑。
思及爹娘,一双黑靴慢了下来。
长长的晚秋斜阳扫过繁华的朱雀大街,灰扑扑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黄叶卷着细尘掉落在街边的沟渠里,一两只回巢的乌鸦正呀呀嘶叫。
好冷,但天山比这里更冷。
若有一个人能伴着他左右,即使不说话也好。孤冷的他心上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来自寂寞的心情。
“小哥哥,小哥哥?”一个软软的幼嗓在他右边响着。
他撞上一双干净明亮的圆眼睛。
狭长的杏眼填满冷意地打量着圆亮眼睛的主人,看见一个腿短身矮,两颊粉嘟嘟,一身青蓝白纹衫裙的小姑娘。
目测她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柔软的头发梳成两个小髻,顶在头的两侧。
“小哥哥,你是要出城吗?”手提食盒的关小白面对满脸冷意的风长澜,微微打了一个冷颤。这位小哥哥好冷哦,比秋风还冷。
别人冷归冷,她的热情可不减,迈上一步,关切地看着嘴角有伤的小哥哥。
风长澜不是一个情绪外露或是会轻易与人交谈的男孩,他冷傲地昂首,加快步伐,迈向出城的方向。
世间众人都入不了他高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