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挨打还犹可,可是若说这抄写四书五经做文章,可比要了他的性命还重,只苦着脸正要辩驳。
宝钗见贾政正在气头上,忙暗地里拉了宝玉一下,暗暗吩咐袭人赶紧带了他去。
贾政这才对黛玉道:“今儿的事情,叫甥女受罪了。”
黛玉淡淡地道:“舅舅言重了,甥女不敢当。”
贾政还欲说什么,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蹒跚着离去。
看着他蹒跚苍凉的背影,黛玉和探春都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多了两只极可爱的小貂儿来,惜春和宝琴湘云喜得了不得,三个人你争我夺,都要玩耍。
黛玉盯着空落落的双手和怀抱,指尖仍能感受到貂儿身上的点点温暖,但是却已不见了貂儿,只余下两只素手,一副空怀。
迎春和探春相顾莞尔,有些儿无可奈何,看着三人争夺,迎春见到惜春已抢着抱到了一只貂儿,便柔柔笑道:“琴儿和云儿是亲戚,你该让了她们才是,横竖是林妹妹的貂儿,你还能飞了不成?”
惜春唉声叹气地把貂儿递给了宝琴,道:“给你玩儿一会,等你回去了就赶紧还给林姐姐。”
宝琴摸了摸貂儿温润的皮毛,格格娇笑,如花绽放,“好可爱的貂儿!”
今日也算是见到了黛玉形于外的喜怒,虽有些尖利,却是真实,因此心中却也和黛玉越发亲厚。
湘云素知黛玉小性儿,话比刀子尖,别人便是有千般好万般好,她也能挑出来刺儿,今日的怒气她也算是见了,偏又见天真烂漫的宝琴竟和黛玉交好,犹胜宝钗,亦不由得暗中纳罕。
忽想起昨儿之事来,倒也闷闷不乐,只是心中却也看清了一些。
唯独宝钗心中暗自得意,有心看着黛玉的笑话,毕竟那可是皇上的长子。
再者宝玉被罚,王夫人必定怨念极深。
一些家下人等都对黛玉避之唯恐不及,生怕给黛玉连累了去,毕竟那是三阿哥。
在花园里的事情,贾母和王夫人等人自然是知道的。
贾母倒也是罢了,毕竟黛玉有雍正护着,只是心中却怒宝玉如此年纪,竟还是这般不懂得规矩。
可巧到贾母房里请安,王夫人便冷冷地吩咐凤姐儿道:“去准备一份厚礼,吩咐链儿亲自登门给三阿哥赔礼道歉去!”
凤姐儿一愕,王夫人便道:“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不成?好歹我才是管家的太太,得罪了三阿哥,岂不是给咱们家安了一个大罪名?别人孑然一身不怕什么,咱们家可还是拖家带口几百人呢!”
黛玉面色微微一变,淡淡地道:“甥女既是孑然一身,就必定不会连累舅母家,舅母多虑了。”
王夫人正欲再说,忽见贾母脸色一沉,她只得掩住,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姐妹们见各人声色不比往日,便都淡淡地早些散了。
湘云晚间和宝钗一处睡,偏见她拿着老油竹纸在牡丹红纱宫灯下抄写四书五经,嗫嚅了片刻,终究掩口不语。
至次日清晨起来,天已经大亮了,忙梳洗了,轻启玻璃窗子,却见地上四周竟是尺来厚的积雪,仿佛就如身处一个玻璃盒子里似的,想来夜里竟下了好大一场雪,蘅芜院那些香草已结了实,秋日冷翠,此时更是晶莹剔透。
湘云正要说什么,忽见薛姨妈急急忙忙进来,宝钗忙对湘云笑道:“你且出去走走罢。”
湘云听了,便穿了那件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束了一条五色蝴蝶绦子,便出了门一路逶迤而行。
迎面却是黛玉和探春携手慢走,身后却是削肩细腰的紫鹃抱着一只美人耸肩瓶。
瓶中插着一枝二尺来高的红梅花,虬枝如铁,花瓣似玉,色若胭脂,香欺兰蕙,更有一种清冷的姿态引人注目。
那紫鹃,在梅花的映照下,一张瓜子脸红红的,越发显得眉清目秀,温柔似水,风姿亦是难得。
黛玉只穿着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宫缎面银狐皮里对襟褙子,银色暗花白色立领中衣,白底绣折枝红梅棉绫百褶裙,披着大红羽缎面芙蓉兰草纹样滚白色风毛儿的斗篷,细眉如烟,明眼如水,小杏脸细致娇润,清幽如诗,不笑亦柔,更如雪地里的一尊雪人儿一样晶莹剔透,直穿出了大红颜色的极度风流。
湘云暗自诧异,心道:“素日里倒也不曾觉得林姐姐长得如此好的,只是觉得比宝姐姐的绝色差远了,偏这时候接连着几日见了,竟是一种衣裳一种袅娜,却都有一种极度的风流,别人再穿不出这种味道来。便是这大红的斗篷罢,姐妹们也都穿,我也是有好几件的,只怎么穿不出林姐姐这样风姿卓越来?就好似这大红也只配她穿似的。”
想到这里便迎了上去,笑道:“好一幅雪地双艳图呢!竟比画儿上的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