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港口都是颜何如独掌,”姚温玉说,“其中详细我们确实不清楚,但是厥西还有奚丹在替府君打理生意,让他派几个人过去主事,倒也不用太担心。眼下急在港口所需的银子数额不小,由中博单独承担,恐怕难以继续。”
沈泽川闻言便道:“元琢的意思是?”
“府君迟早要回阒都,到时候天下的行商还是府君的行商,”姚温玉缓了些许,待咳嗽下去,才继续说,“港口建起来做的也是大家的生意,府君不如把这批银子留给行商们出,让他们落个情分在里头,日后府君只要拓开柳州,调整关税,他们就是新朝的钱库,也是府君的钱库。”
不仅如此,颜何如在柳州新建港口这个想法很好,海湾能够停泊足够多的船,柳州及柳州周围的城镇兴起就在眼前,这是个即将开垦的肥沃田地,只要行商们不傻,就一定乐于跟着沈泽川在这里分羹。
姚温玉甚至能够想象到,等到那一天,世家沉疴已经荡清,天下开始休养生息,柳州将成为沈泽川贯通东南的第一大港,甚至是连通海外的第一大港,那一天……
姚温玉猛地掩住唇,剧烈咳嗽起来。他在仓促间碰翻了茶水,热茶滚溅到他的薄毯上,打湿了双腿。
沈泽川已经站了起来,接住茶杯,俯身唤道:“元琢……”
姚温玉没有说完,他那么多的话都在胸腔里,却被咳嗽堵死了。他一边掩着口鼻,一边抬手示意无碍。
“费盛!”沈泽川看见血浸湿了宽袖,当即喝道,“叫大夫!”
外边的费盛应了声,掉头就喊人。乔天涯听到“哐当”一声,就觉得不好,不待沈泽川唤,已经掀帘进去了。
第229章潘蔺
骨津在洛山收到了端州的信,他当时正准备上马继续奔驰,待看完信以后,神情复杂,转身问顺路来调马的霍凌云:“这是你临行前府君写的信吗?”
霍凌云拉着自己的马,点了下头,拧开水囊,猛灌一口,说:“就是昨夜写的。”
骨津把信收到怀中,重新抽出另一封,递给霍凌云:“这是二爷给府君的……前去探查马车的锦衣卫究竟怎么说的?”
“说是河州衙门穷追不舍,把车夫逼急了,驾车时顺着失修的马道跌到河沟里。”霍凌云把水囊挂回去,再把萧驰野的信谨慎地收到怀里,“几个人下到河沟里查了两个时辰,没活口。”
骨津神色越发难看,他奉命过来,实际上是要替萧驰野看好一灯大师,岂料大师就这么没了。骨津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大师去河州干什么?”
“那不是他俗家吗?”霍凌云跑了一宿的马,这会儿浑身都是汗味,他道,“按照颜何如的意思,大师是病死的,他倘若早就料定自己活不久,也该回去见见亲眷。”
“大师出家时就断了俗尘,他家中还剩下的都是旁亲,不是亲生兄弟。”骨津说到这里,想起大境,继续说,“况且大师约好今年要回大境,他若是早就料定自己活不久了,也会先履行约定。”
霍凌云没跟一灯大师打过交道,他看着日头出来,说:“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骨津牵着马让开些许,霍凌云掉转马头后,对骨津说:“你到了交战地,记得跟二爷说,澹台虎也想试试他的新刀。”
骨津没应,而是说:“让老虎自个儿给二爷写信,我不回交战地了,”他把靴子上的泥巴蹭干净,翻身上马,用马鞭指向另一端,“我要去趟河州。”
***
檐下挤满了大夫,都噤若寒蝉,不敢喧哗。费盛看这地也不是讨论的地方,赶紧安排大夫们去隔壁。
孔岭没进去打扰元琢休息,跟在费盛后边,询问道:“大夫怎么说?”
费盛看了眼静止的竹帘,抬臂引着孔岭往边上走,小声说:“都怕得很,开的方子还不如咱们锦衣卫自个儿开的,不敢给先生用重药。”
孔岭虽然涉猎广泛,但确实不通药理。他神情微怔,定了须臾,说:“那这……”
费盛不好说,先前大伙儿都把希望寄托在一灯大师身上,颜何如这一下打得谁都措手不及。他避开新冒的枝芽,只说:“府君昨夜给葛青青写了信,让他们在厥西十三城找大夫,等到六月以后就能到端州。”
但这三个月怎么熬?
费盛不敢妄言,他昨夜看着大夫进出,也悬着心呢。姚温玉平时强撑着,先前在茨州安抚跟前来投奔沈泽川的名士时就耗了精力,当时又和孔岭等人连夜商定六州衙门的安排,后来再从茨州往端州走,到了端州其实一直没见好。
孔岭站了片刻,凝重道:“你且候着,我给府君回个话,府君一宿没睡,还在堂内等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