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想起来了。理查三世谋杀了他的两个小侄子,但没人知道是用什么方法。他们就是消失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们是在理查离开伦敦的时候消失的。理查找人做掉了他们。但是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了却从来没人知道。在查理二世的时候,有两具骷髅被发现──在某个楼梯底下?──然后终能入土为安。大家理所当然的将它们视为失踪小王子的遗骸,但没有任何证据。
受过良好教育之后能记得的历史竟然这么少得可怜。他对理查三世的所有了解就仅止于他是爱德华四世的弟弟。爱德华是个身高六呎、金发的英俊男子,对女人也很有一套;理查却是个驼背,为了篡夺王位,在他哥哥死后,谋杀年幼的王储和王储的弟弟以绝后患。他还知道理查死于包斯渥之役,临终遗言是狂吼着要一匹马。布兰塔吉聂特王朝的最后一人。
每个学童读完理查三世的最后一页都会感到松一口气,因为玫瑰战争终于结束而可以进入都铎王朝了,后者虽然乏味却容易读得多。
当矮冬瓜来为他整理床单时,葛兰特说:“你不会刚好有一本历史书吧?有没有可能?”
“一本历史书?没有,我要一本历史书干嘛。”这并不是问句,所以葛兰特也不打算回答。他的沉默看来令她不安。
“如果你真要一本历史书,”她立刻说,“在达洛护士为你送晚餐来的时候你可以问她。她房间的书架上有她学生时代的所有课本,其中极有可能有一本是历史。”
保存着所有的课本,这多像亚马逊啊!他想。
她思念着学校就像她每当水仙花开时就会思念着格洛斯特郡一样。当她踏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他的乳酪布丁和炖大黄进到房间里时,他以一种近乎慈悲的容忍看着她。她不再是个魁梧、呼吸起来像个唧筒的女人,而变成了可能带给他乐趣的人。
喔,是的,她有本历史课本,她说。事实上,他想她应该有两本。她保存着她所有的教科书,因为她热爱学校生活。
葛兰特差点就要问她,是不是保存着她所有的洋娃娃,但他及时把话吞了回去。
“当然,我也爱历史,”她说,“那是我最喜欢的科目。”狮心王理查“是我的英雄。”
“他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粗人。”葛兰特说。
“喔,不!”她状似受伤地说。
“甲状腺机能亢进者,”葛兰特无情他说。“冲过来冲过去地像个没做好的烟火。你现在要下班了吗?”
“收完餐盘就可以了。”
“你今晚可以帮我找到那本书吗?”
“你应该睡觉,而不是醒着看史书。”
“我不是读史书就是看着天花板。你要不要帮我拿?”
“我不认为我今晚可以一路爬到护士宿舍再回来,为了某个对”狮心王“不礼貌的人。”
“好吧,”他说。“我也不是什么殉道者。我想狮心王理查是具有骑士精神的那一型,大无畏的骑士,无瑕的司令官,比杰出军人奖的得主还要棒三倍,现在你愿意帮我拿书了吗?”
“我看你是极需念一点历史,”她说,用她的大手带着赞赏的意味将床角的床单折好铺平,“我回来经过这里时会把书带给你,反正我要出去看电影。”
几乎过了一个小时她的身影才再度出现,她穿著一件骆驼毛大衣。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在他的读书灯微弱的照明之下,她简直像个和善的精灵。
“我还希望你已经睡着了呢,”她说。“我认为你不应该今晚就开始看这些东西。”
“最能帮助我睡着的,”他说,“就是一本英国史了,所以你们可以手牵手的离开而不必良心不安。”
“我是跟巴洛丝护士一起去。”
“你们还是可以手牵手。”
“我对你失去耐心了。”她耐着性子说,然后退回了黑暗里。
她带来了两本书。
一本是那种历史读本。它和历史的关系就像从旧约到新约的圣经故事和历史的关系一样。坎努特在岸边指责他的朝臣,阿弗列德烧掉蛋糕,莱烈掩护伊利莎白,尼尔森在胜利舰的船舱里向哈帝告辞,这些史实都用一个句子的段落来说明,字印得大而清楚美观。每一个故事都有一幅整页的插图。
亚马逊如此珍藏这本儿童文学实在令人有些意外的感动。他翻到前面的空白页看看她是否有署名。结果书上写着:
艾拉。达洛
三年级
新桥高中
新桥,
格洛斯特郡
英格兰
欧洲,
世界
宇宙。
这段文字被一堆美丽的彩色转印贴纸围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