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重重一拍床沿,不顾这股愤怒,燃烧了她的心,还有她根本不曾痊愈的虚弱身子,她的满目涨红,尖声呼喊。“连侧妃你都不满足?你真的要夺了王妃的位置,才罢休吗?!”
王妃。
那两个字,曾经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沈樱说的没错。
只是,已经晚了好几年了。
她以为唯独坐上王妃的位置,在那些人眼内,她便不再可怜卑微弱小。
其实,不管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不管她的身份是何等样的,唯独心不动摇,心不弱小,心强大了,别的虚名浮利,只是薄如蝉翼的一件衣裳,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沈樱早已被她激怒,她蓦地掀开身上的锦被,恨不得马上下床去,只是双腿一软,就势跌在床下的木板上,她的眼底,满是尖锐跋扈的敌意:“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穆槿宁,你因为郡王府的罪而流放塞外,你根本就是个罪人,你到底还要用这样不可一世的嘴脸对着王爷多久?!我是想过要你死,可那都是逼不得已的,都是你逼我的——”
“我何时逼过你?沈樱,你远可以在这张位子上做的更久更稳,是你断送了自己。”穆槿宁浅浅一笑,望着沈樱的狼狈模样,虽然并不幸灾乐祸,却也没有过分的同情。
这一年多,即便没有任何人相信,她都不曾有过夺取沈樱地位的念头。
沈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才让这一切,成了真。
或许女人天性无法学会如何分享,但其实有别的法子,可以维持一开始的平和,哪怕是虚情假意,只需沈樱有更多的耐性,更远的眼光……。
沈家将沈樱,养的还是太娇气了,根本等不及,根本不愿去布置更远更远的路。
“穆槿宁,我可以为王爷去死。”沈樱的心中满是绝望苦楚,她仿佛看到,她最终将一无所有,但她可迁怒的人,唯有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眼泪满布脸上,猝然眼神接近疯狂的崩溃,扬声哭喊,像是一道道呼啸而过的寒风,刮过穆槿宁的心口。“你可以吗?你敢吗?”
穆槿宁有一刻间的怔然。她曾经说过,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崇宁那样爱慕王爷的女人。
但她从未想过,她会愿意为了秦昊尧而死。
但眼前的女人却哭着大喊,她会为了秦王而死。
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会为了秦昊尧而丢弃性命。
傻事做了那么多,如今看看,更觉可笑透顶。
“我不会,也不敢。”她的性命,不知何时会被无声无息夺走,她早已没有控制自己生死的权力,穆槿宁微微眯起眼眸,瞥视了哭的厉害的沈樱,最终,还是转身而去。
交易,结束。
唯独这一路上,她的眼,都不曾有一刻间的柔和,就像是被攻击的刺猬,竖起满身的尖刺。
她的性命,不是她可做主的。更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可轻易抛弃丢去的。
在她走出锦梨园的那一瞬,仿佛身后沈樱的哭声,愈发悲恸浩瀚。她哭得,不是别的,而是,她不甘心输给穆槿宁这般根本没有将整颗心投入这份感情的女人,这样无心无泪的女人……
“小姐小姐,别在地上哭了,快起来吧。”代儿从门外跑了进来,见沈樱跌坐在床下,脸色大变,以为是被穆槿宁欺负成这般模样,急急忙忙将她扶起身来。
“她说,她不会,她不敢,她怎么跟我比?她到底拿什么跟我比?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沈樱不知从何处来的惊人力气,十指深深陷入代儿的肩膀,用力将她晃动,双眼满是血丝,脸上的泪痕未干,潦倒狼狈极了。
她厉声喝问,仿佛跟中了魔障一般,异于常人的癫狂。
她不曾跟穆槿宁提及秦昊尧最终要赶走她的事实,其实因为心中还有一线希望,一旦她大方待穆槿宁,让她当侧妃,或许秦王就不会那么生气,或许,这件事,还有最后的转机。
沈樱坐在床沿,任由代儿给她披上袍子,只是她依旧冷,冷的全身不自觉地颤抖,明明如今天气抓暖,明明暖炉离她那么近,唯独她的手脚,还是掠过一阵阵寒意。
她目光呆滞,静默了许久,最终含着泪光,环顾四周,道出这一句,满心叹息。“我最终还是保不住这座院子。”
“王妃,王爷绝不会那么无情的,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何况当了一年的夫妻……”
代儿搜刮了满腹的安慰话语,她身为婢女不懂得太多人的感情和相处之道,只知道,人的感情是一日日积累起来的,难道一天说没感情了,就要断绝的一干二净?!
“我兴许跟王爷的时间并不长,但王爷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男人,整个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也不会更改王爷的决定,甚至太后都拿他没办法。”
沈樱沉默了许久,才抓下身上的袍子,红着眼说出这一番话,等到最后,她已然满面仓惶,满心凄凉。
“她没拿郡主怎么样吧。”琼音跟随着穆槿宁,看她一路上都冷着脸,不曾开口说一个字,不禁暗自揣测,到底那半个时辰,屋内发生了何等的境况。
穆槿宁轻摇螓首,依旧面若冰霜,眼中的寒意,迟迟不曾随风飘散。从今日的沈樱看来,一定是秦昊尧对她坦诚了,她才会如今焦急,下了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