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景福宫外殿之上,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个人。
多熟悉的时候啊……穆槿宁微微一笑,一年半前,她也是独自跪在这日,大病初愈的她,只为了让皇后为她说一句话,不愿嫁给秦王,再跟秦昊尧又半点瓜葛。而如今,她又是跪在这儿,险些被剪光所有头发,反省认错。
她跪在原地,明明知晓秦昊尧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也不开口,不回头,不看他。
“你就这么想坐到最高处?!连皇后的位子,也想要坐?”能让一向伪善的皇后做的这么决绝,将人逼到绝地,穆槿宁犯的错便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他的黑眸愈发冷沉,站在穆槿宁的身侧,薄唇溢出凉薄的嗓音。
“王爷在军中怎么说的,不想打胜仗的士兵,不想做将领的士兵,都是窝囊废。”穆槿宁默默闭上眼眸,头皮上的麻意还未彻底消散,她皱着眉头,面容上一派镇定自若。
她的话,让秦昊尧很难反驳。
他在军中的确是这般教训所有的将士,清楚士气对于军队而言,是尤为重要的事。
所以,她也一样。她跟他一样,有野心,有抱负,有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裸的——**。
既然她入了后宫,就不想做三千佳丽之中一名,更不甘于做四妃之一,被皇后压制的喘不过气,失去自我而活,她要的,当后宫这个无形战场上的大将领——
他似乎没有资格再谩骂她。
她这样,不是犯错,只是想要活的更好而已。
秦昊尧见她站起身来,轻松将左侧的短发掳到耳后,后宫的女人将容貌姿色都当成是命根子一般养护,哪怕在三千青丝之中挑出一根白发都值得她们担忧许多日,更别提被生生减去两把发丝。这世间男人把女人的美色看的很重,面目,神韵,青丝,身段,仿佛每一样都要格外出色,才称得上是美人。
她的绣鞋跨过地面上纠缠在一起的青丝,没有半分慌乱,更没有一分不舍,越过秦昊尧的身子,她的确像极了在后宫生活数年的后妃,已经修炼成处乱不惊的好本事。
他的眼底,是她百折不饶的勇气,是她无法诋毁的骨气,更是她无人可比的士气。
她没变。
在她走过秦昊尧身边的时候,他才惊觉,这个女子从未改变。以前热情决绝,敢爱敢恨的崇宁,一直都在。
他突地长臂一伸,扼住她的衣袖,穆槿宁的眼波有了细微的起伏,垂眸一笑,却只是用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只是一瞬间的肌肤相贴,让秦昊尧的心底,也有了异样的沉重。
她缓缓将秦昊尧拉住她袖口的手,拉下,彼此的手腕得到自由的那一刻,五指之间也仿佛失去了力气,除了毫无重量的空气,什么都抓不住。
她的双手落在景福宫的木门之上,绣鞋迈过门槛,走了出去,以前她在秦昊尧身边的时候,心底没有一回比今日更加坦荡荡。
就像是身处战场之上,交战的号角,早已吹响了,她无意恋战,只想早日结束。
“槿妃走了。”
海嬷嬷走到外堂看了一眼,如今景福宫的大门敞开着,没有半个人影。
皇后揣摩着如今槿妃虽然离开了,但无法再将她抓回来,秦王说不准还在保驾护航。让她气愤的,不是刺探到穆槿宁当真隐藏了不少事,而更是秦王的无动于衷,皇后实在想不通,为何秦王打算放过穆槿宁,甚至知晓她被请到皇后这儿,居然还会特意赶来为穆槿宁解围,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除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能够将背叛的怨恨都一刻间抵消。
“敢在本宫身上动暗心思的人,她自然不是第一个,不过她可知晓,能编派本宫罪名的人,如今都在何处?”皇后倚靠在软榻之上,心中有些烦闷,但这一回,她不能对穆槿宁有任何一分保留。已经到了尖峰对决的时刻,她再纵容穆槿宁胡作非为,便是把自己逼到死路,想到此处,皇后话锋一转,眼神凌厉。“不是被关在冷宫一辈子不能出来,便是去了黄泉,穆槿宁也想当她们?!”
“寻常的后妃若是被绞了头发,这一年半载都不敢胡来。”海嬷嬷低声附和。
“就怕她有不寻常之处,走不寻常之路。”皇后闭上眼,细眉之间,有了微弱的褶皱。
海嬷嬷一想起秦王当下的目光,曾经握过剪刀的手,如今还有丝丝麻木。“皇上若是回来了,娘娘这儿怎么找个说法?”
“没能解决槿妃,便已经逃不掉了,坏事的是秦王,本宫居然还有跟他站一边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皇后无奈摇头,虽然没有睁开眼,思绪像是千军万马,愈发奔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