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汴京的时候,距离上一次来已经多年过去了,可是她还是记得谢家的宅子坐落在哪。她悄悄的跑出去过,在人群之中见过鲜衣怒马的谢长柳,那个时候,谢家没有出事,他仍旧是那个看着就盛气凌人的少年公子。她由于时间有限,甚至不敢去一趟谢家,再见一眼那对夫妇,但是,见到谢长柳那副傲气的模样她就知道,他们一定都很好。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谢家突然间就出事了。那个时候,她才入宫中,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在宫中受尽冷眼,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没有办法出宫报答当年的恩人。
后来啊,她大概知晓了前因后果,知晓了谢家那对夫妇与幼子死在异乡的山洪中,知晓了谢长柳入狱,知晓了谢长柳成为逃犯越狱出了汴京。
那几年里,她甚至是悄悄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他们烧过香,又求过佛祖保佑谢长柳安然无恙给谢家留下最后一个血脉。
就这样,又过去了好些年,久到,她都快要忘记对自己有过知遇之恩的那家人,久到,自己也生下了一个延续自己血脉的孩子。但是,她再次见到了谢长柳,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熟悉的面孔,是结合了谢大人与谢夫人年轻时最好的模样,生的张扬又俊朗。是当年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的惊艳绝伦的少年郎。
她不管谢长柳在宫里做什么,只要是复仇,她都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的,就当是报答当年谢家收留她的恩情吧。
傍晚时候,她想明白了一切,于是便从愁闷里开解出了自己,正是用晚膳的时候,葳蕤宫迎来了陛下。
小詹妃其实明白,陛下不是来跟她用膳的,而是来质问她白日里闯御宝阁一事。
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失去理智一般的闯御宝阁呢?要知道,自己在陛下眼中一向是一个最遵纪守礼的人,也凭着自己的规矩与知进退让陛下对自己另眼相看。她其实在乎的不是御宝阁里的人是谁,她在乎的是,陛下真正的心思。御宝阁里是谁?只要不是皇后,只要不是下一个太子,都无关紧要。
她在给她和珂儿谋出路。所以,御宝阁里的人,最好,不要是自己的鞭长莫及。
御宝阁里不管是谁,根本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她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可是,谢长柳,是最大的变故。
陛下因着白日里小詹妃闯御宝阁一事,脸色并不好看,来,的确是带着审问人的心思。
小詹妃搁下碗筷出来袅袅婷婷地给陛下行礼,好一个扶风若柳之姿。陛下也只淡淡的扫了一眼,虽没有直接问罪,可态度也比往日冷淡许多。
“葳蕤宫是天热待不住了?”他看着面前容颜姣好的女子,意有所指。
小詹妃岂非听不明白陛下的言外之意。当时在打定主意走一趟御宝阁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划了一条后路,不然也不会把十一皇子带上。
“哪里,是珂儿如今学走路,不喜欢待宫里,总往外跑。”
她笑语盈盈的伸手是要去挽陛下的胳膊,像之前那般旁若无人的亲昵,可是陛下却让开了。他瞥着她的动作,肩膀却跟着一晃。
她娇笑着,那张艳丽的脸似乎是仗着圣眷不怕他怪罪,此刻又全把责任推到了一个孩子身上,自己倒是摘的干净。可陛下也不糊涂,哪里就看不懂她的算计。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横着眉冷笑。
“要是喜欢往外跑就去十四所住吧。”十四所,向来是皇子皇女年满八岁之后才会被放出去住的,自此离开生母,要是去的早的话,也是没有母亲带的孩子才会被提前放进十四所去。试问哪一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呢?她更不愿意,更何况,十一皇子还小。
陛下一句警告的话就吓得小詹妃花容失色,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从容镇定。
“陛下……”
她的脸色刷的白了下去,比她抹了脂粉还白。膝盖一软,一个踉跄的就顺着桌边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葳蕤宫阖宫上下的宫人都跪了。
她害怕的拉着陛下的衣襟,眼中含着泪花,颤抖着嗓音哀求道:“臣妾会看照好珂儿的……定不教他再乱跑。”
她是真的怕了,她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动怒,会用孩子来警告她的不规矩。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她定是不会擅作主张去追究那个御宝阁的人是谁的。
陛下也只是来敲打敲打她一遍,如今后宫需要平衡,现在就很好,他不打算打破现在的平衡。于是没有真的就计较到要把十一皇子给送到十四所去,他扣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的手腕,拉起她。
“起来吧。”
看着陛下没有真的要把孩子送出去的意思,小詹妃才稍稍放了心。她顺着陛下的牵扯站起身来。“是。”
陛下看已经敲打住了人,终是满意,于是便不再揪着方才的事件,扫了一眼桌子上那几道精致的菜式,问着十一皇子。
“珂儿呢?”
小詹妃生怕自己哪一个疏忽惹了陛下不快,连忙回答;
“白日里闹得凶,这会已经睡了。”说完就去吩咐扶香去把睡着的孩子抱出来。
“扶香,去,把皇子抱来,他父皇来看他了。”
扶香正躬身行礼要去,哪知陛下却是阻止了她们。
“不用了,孩子睡便让他睡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勿要闹醒他,哪里就非得顾上今晚见。”
小詹妃赔着笑,如今陛下拿捏住了她,她岂敢再像先前那般恣意,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