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真是镇北王的那盛气凌人的缘故,街边不少人对他投来了好奇又探究的目光。
谢长柳认真向前走着,没有忘记镇北王的身份不是他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可以并肩的,落后了他小半步。
突然间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你看,大步向前走,总有人为你让路。”
谢长柳又一次因为镇北王的言论顿住了,他忘记了自己还处在闹市之中,他抬起头,有些慌乱、有些懵懂的看着那道宽阔的背影。
镇北王的话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肉里,带着酥麻的疼。
镇北王发现没有跟上来的人,停下、回头。
他若无其事的说:“愣住做什么?这会子人来人往的,不留神会撞了人。”
谢长柳觉着自己的喉咙在发紧,他想,莫不是自己想岔了?可是,又不该这样。
“您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镇北王看着他不说话,但是足够让谢长柳会意。
他忽然觉着自己眼眶似乎是热了。
从来没有人会跟他说这种话,让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坚持是逞强。
五味杂陈的心绪平息之后,他开始反思镇北王的举止言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若说是无心之言,可却是实打实的打动人心,可若是故意说与他听的,那他也实在是深不可测了,他绝对不似他表象的这般无城府,至少,他能在某些言辞里就知晓了他人的短处,恰如其分的拿捏,看似不经意,却是打蛇七寸。
攻心之术,他想以此来软了他的野心吗?试图用他的几句惺惺相惜就对他生出恻隐之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骗。
谢长柳感慨,皇家出来的,谁又真的是胸无城府呢。广南王、禄安王、镇北王、陛下,这一家人加起来,比谁都难对付。
河灯没有什么看头,河边也没有多少人,但是河面上的确飘着几盏荡漾的花灯。
暮色如盖,天上的星子都没几颗。
他们站在桥上,离河道挺远的,但是依稀可以听见河边姑娘家的娇俏声。
镇北王似乎才是那个对这汴京繁华流连忘返的人,他漆黑的眸子辗转在这闹市之中,从人到物,每一个都看了一遍,嘴角一直擎着笑。
脸上有了丰富的表情的镇北王,看着就比平时要亲和多了。身上再有那种肃杀的气势,也不再是一副铁石心肠的冷面。
谢长柳想,他或许看的不是人和物事,他看的,是他拼力守下来的太平安宁。
谢长柳跟着站了好一会,尽管身上穿得足够厚,这么干站着,寒意也从脚底窜了满身。
他想,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一直跟着镇北王无所事事的辗转于这闹市之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吧。
但是要走的悄无声息又不太可能,镇北王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比寻常人敏锐,他若是忽然间从他身边消失,自己的心思不就昭然若揭了么。
谢长柳心里装着事情,没有留意到已经跟着前面的人走到了哪里,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看到镇北王在读着灯笼上挂着的彩纸上的文字。
“王朝满金玉,汴京多才子,世间盛佳人,文章书不尽,人物数风流。”
“白里昼灯长,婉君仙波庭,春风渡蛾眉,卿本真绝色。”
“春堂车马间,灯火夜有声。”
镇北王低了嗓音,吐字清晰,带着点喑哑,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他近距离的打量着他,镇北王尽管是在边关风里来雨里去的多年,可看着不显苍老疲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不过是而立之年,除了如同麦色的皮肉,身强体健,挺拔有力,是当今陛下没有的体魄。
谢长柳正思付着机会却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