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停止进攻。
“等他们一晚上又何妨?”诸葛恪说。他要让敌人看到他的雍容大度,对信使摆摆手说:“把印绶拿回去,转告张将军,让他认清形势!”面对即将被击溃的敌人,诸葛恪又开始卖萌了。
这一夜,诸葛恪睡得很香很香,天明了还没醒。他是被张特的喊声吵醒的。
张特站在城墙上高喊:“我只有战死,绝不会投降!”原来,昨天他是用诈降信稳住诸葛恪,然后趁夜拆毁房屋,用上面的木材把吴军将要攻破的城墙缺口修补了两重。
诸葛恪,你有本事就再来一次吧!
诸葛恪大怒,下令进攻,但是已经泄气的吴军没了斗志。其实,早就在盛夏到来之际,吴军的非战斗减员就已经非常严重。天气炎热,由于战场死尸腐烂,疾病四起,水源也被影响。人太多,后勤水平跟不上,战士只能喝浸泡了尸体的生水。生病的越来越多,脚气和腹泻两种疾病流行最广,病倒一大半,遍地躺着死者和伤员。诸葛恪自信天下无敌,但是看来他要败给脚气和腹泻了。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338人!”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401人!”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560人!”
……
各营官员每天报告的病人数目直线飙升。
诸葛恪生气了:“骗人,哪有这么多病人,分明是为逃避战斗而说谎。”可是,战士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各营官员还是纷纷向诸葛恪汇报。诸葛恪不是医生,军中也没这么多医生,报告给诸葛恪当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希望他下达退兵命令。
诸葛恪愤怒了,说:“谁再谎报病情,即按违背军法论处!”从此,没有人敢再汇报了。
诸葛恪说:“怎么样,先前他们都是谎报军情吧。”其实,那遍地都是的死尸和病人,诸葛恪岂能看不到?他只是不想承认即将到来的失败罢了。
更糟糕的消息传来,蜀汉一方策应进攻的姜维部队,因军粮已尽而被迫退兵。这样一来,魏国就有更多兵力支援合肥新城了。司马师知道诸葛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下令各路援军急进。
“正是因为这些蠢货,形势才变得如此被动!”诸葛恪看着自己的部下,无比焦躁。他变得喜欢大发脾气。他认为只有发脾气才能不让别人嘲笑他。可是,这样只能招致更大的排斥。将军朱异对他提出抗议,诸葛恪恼羞成怒,没等他说完就宣布夺去他的兵权。
都尉蔡林想:还是帮诸葛恪想想办法吧。他找到诸葛恪,陈述用兵计策,诸葛恪冷笑:“我对付不了的,天下还有人对付得了吗?”蔡林几次与诸葛恪交流,诸葛恪总是不考虑他的意见。蔡林于是策马奔魏,因为抗拒一个人而离开了一个国家。
魏军能接受他的叛逃,是因为他带去了极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从蔡林这里,司马师知道吴军战士几近崩溃,只有诸葛恪一人歇斯底里地亢奋着,于是下令部队加速前进。
残酷的现实让诸葛恪只得屈服,他无奈地下令撤退。
走着走着,前面的兄弟就会摇晃几下身躯,然后訇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可是谁也不会看这个倒下的人一眼,因为再往前走一步,可能倒下的就是自己了。没倒下去的,也可能会被追上来的魏军俘虏。
生命本不该如此卑贱。伤者与病人相互搀扶,你牵着我,我拖着你,见证着对生命的敬畏。那些死去的兄弟都是带着憎恨走的,而活着的人因为得不到尊重和呵护而满腹悲恨。
只有一个人神态自如,他就是诸葛恪。他现在还有强大的控制力,心理优势强大,所以没有任何焦灼感。这是一个视线只能达到自己内心的人。
诸葛恪并没有立即回京,而是在长江边停了下来。他不敢回去,因为他失败了;他不想回去,因为还想杀回去;他不能回去,因为回去后就得交出兵权。他派人打造农具,征调种子,准备在浔阳屯田。诸葛恪想:有兵,有粮,一切都会有的。
“诸葛恪手握重兵,久驻边关,拒不回国,意欲何为!”孙峻坐不住了。
诏书来了,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不理。
诏书又来了,再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还不理。
诏书又来了,又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仍然不理。
……
代表皇帝旨意的诏书,在诸葛恪眼里已如废纸,因为他知道诏书反映的其实是孙峻的意图。
可是,诏书毕竟是诏书。一个月后,诸葛恪还是回来了。也有人说,诸葛恪回京并不是因为尊重诏书,而是因为他生病了。诸葛恪从不承认他得病,但是他身上总有药酒的味道。确定无疑,他是随身携带药酒的。
就是诸葛恪,让我的父兄(儿子、丈夫)死在了毫无意义的征途上。
就是诸葛恪,征走我耕田用的牛,却拉着一车尸骨回来。
就是诸葛恪,明明回师了,却还在外滞留一个月,让我没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
怨恨,失望,轻蔑,诸葛恪成了江东人最憎恨的人。
悲哀的是,诸葛恪却自我感觉依旧良好。他八月份回到京城,整齐的仪仗队走在前面,威风凛凛地开道,进入自己的府邸。
呸!裤子都被人家脱光了,还在那里正步走,显摆也不怕蛋疼。
回家之后,诸葛竦走上来,小心翼翼地说:“父亲大人,你应该先进宫面圣请罪!”
诸葛恪白他一眼,懒得理睬,转身吩咐手下:“把中书令唤来!”中书令就是秘书长,诏书颁发是其职责之一。这时的中书令由孙嘿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