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迟疑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圣上正在床上与女人快乐地纠缠在一起呢。死了的爹还没下葬,17岁的刘辩就开始忘我地玩女人,灵帝真的死后有知的话,定会感到欣慰,这个宝贝儿子真是自己的,没错,从喜欢女人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太后笑嘻嘻地说:“臭小子,长大了哦!”她这样说的时候,连宦官也感到难堪。母亲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只把儿子看成自己的儿子,忘记儿子还是一个社会的人。
“大将军干什么去了?”太后又问。
宦官说大将军病了,不能参加葬礼,也不能送葬到陵墓。太后皱着眉说:“好好地,怎么会生病了呢?”宦官转转眼珠,说:“怕是心病吧。”
何进真的只是心病。袁绍总认为应该做点大事,这样才配得上四世三公之家的声望,他要做的大事就是把宦官斩尽杀绝。可是,他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得通过大将军何进,他激励何进完成这一千秋大业,说:“将军宜为天下除害,名垂后世。”何进太想摆脱屠户的低贱名声了,太想做一件大事以表明自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了,经不住袁绍的忽悠,心里盘算着如何把宦官一网打尽。
太后还没揣摩出哥哥得了什么病,他的密信就送来了。信里,何进说他的身体倍棒,正与袁公子筹划着消灭宦官呢,但是需要做妹妹的配合。
做妹妹的不愿意,回复说:“中宫统领内省,自古及今,汉家一直是这样做的,不可废掉。况且先帝刚刚辞世,难道让我苦着脸与士人共事吗?”何太后的话很有道理,灵帝刚刚驾崩,按照伦理此刻她应该悲痛欲绝,又怎能与士人共同处理政务呢?虽然她实际上不难过,但是怎么也得做做样子,让大家面子上好看吧。其实,她真正的意思是,把宦官都废掉,难道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去面对朝堂上的那些臭男人吗?有宦官在,她与百官之间的沟通就方便多了。
何进对妹妹的想法不理解,只是闷闷不乐地想:政治上的事儿,有我在,用得着你出面吗?他不知道,现在妹妹最担心的就是他操控政治。
何进对袁绍一摊手,无奈地摇摇头,说:“放过大部分宦官,杀几个实在不像话的,我看就行!”
何进这边打算诛杀宦官,却迟迟不行动。他以为搞政治就是杀猪,下午动刀子和上午动刀子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地上多了几堆猪粪而已。
宦官不是被捆绑了四蹄的猪,干等着何进动刀子,他们决定反击。那几天,大家都很忙,只有灵帝是个闲人,本本分分地躺在灵床上。17岁的刘辩,沉浸在男欢女爱的甜蜜之中,忙着和宫女上床。袁绍忙着忽悠何进;何进忙着督促太后下决心;太后忙着巩固儿子的皇位。舞阳君和车骑将军也很忙,忙着收礼。他们的礼是宦官们送的,宦官们听说何进准备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共同的压力让他们团结起来,成群结队地来给舞阳君和车骑将军送礼。在宛城的时候,家里的钱都由何家人掌管,舞阳君和车骑将军花一文钱也得从何家人手里讨,这在他们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不用讨,就有人送礼上门,哈哈,感觉真好啊。
收礼就要办事,舞阳君和车骑将军就时不时地在太后面前说宦官好话。
女儿啊,你能走到今天,多亏了宦官,可不要对不起他们啊。
妹妹啊,姓何的有野心,当心他是第二个王莽啊,要坐稳天下,还得信宦官啊。
六月七日,盛夏炎炎,洛阳北郊邙山,文陵,灵帝的下葬仪式正式举行。
太常跪着,大声下令:“哭!”
大鸿胪第一个大哭,文武百官按照程序放声大哭。哭了十五下之后,大鸿胪停了下来,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
十五举音的仪式完成,又是一番忙碌,灵车来到前面,司徒跪下,高喊:“大驾请舍!”就是请死去的皇帝到坟墓里去。这时,太史令站在车的南面,面朝北宣读哀策,对皇帝尸体拍马屁,负责记录的掌故站在太史令身后,记录皇帝尸体在人间的最后时刻,其实也没什么好记的,为了避免掌故因为无所事事而尴尬,就规定他这时必须哀哭。
哀策宣读完毕,太常再次跪下发令:“哭!”又是大鸿胪第一个哭,然后文武百官按照程序哭。
皇帝灵柩下葬时,按照程序就不要哭了。下葬了,祭祀的衣服都送来了,所有人换好衣服后,东园匠替换太常登场了,他大声下令:“可哭!”这时,墓庐里的妃嫔和皇亲宗室就开始哭。
然后,需要新皇帝刘辩出场了。只是,他出场时嘴角泛着几丝甜蜜,因为刚才在墓庐里哭泣时,他把手探进宫女的怀里,感觉到了无限春光。需要刘辩做的,就是完成“进赠”礼,把玉圭和币投到坟墓里,表示对先皇的侍奉。
进赠之后,太常再度上场下令:“皇帝敬再拜,请哭!”又是大鸿胪第一个哭,然后文武百官和皇室成员按照程序哭。
司空带人给坟墓填土,下葬礼仪主体完成。严格有序的葬礼上,哭声连连,可是每个人都心不在焉。除了皇帝是盼望着回宫后上床尽欢之外,其他人都心事重重,提防戒备,策划经营,一切都那么诡秘。
这都是因为一个核心人物缺席了葬礼。
这人就是国舅爷大将军何进。太后想,他不出场,那是不把新皇帝放在眼里;宦官想,他不出场,那肯定是在筹划动手的事情。
太后和宦官们都想对了,但是想得并不全。何进的确没把新皇帝放在眼里,他认为新皇帝是一个不成器的孩子,要治国还得他这个当舅舅的说了算,他也的确是想对宦官动手,但是他不来送葬,是担心宦官先动手把他杀了。
“杀就杀了,太后还能杀了你不成!”袁绍再次督促,可是何进还是没有动手。他还是害怕宦官。这是因为宦官是权力的代名词。这个从宛城走出来的屠户对权力有种天生的畏惧,在他杀猪卖肉的时候,即使县衙的差役也可以随时踢他的摊子砸他的店,何况是天子身边的宦官呢。而对袁绍的依赖,也是源于对四世三公之家的膜拜。
宦官和袁绍,做了大将军的屠户何进到底要选择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