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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部分(第1页)

卞夫人站出来,阻拦大家,说:“曹君吉凶未知,如果我们今天走了,第二天曹君回来,我们有何面目面对他呢!即使真的祸不可免,那我们就与他共生死,又有什么痛苦的呢!”

一个倡女尚且如此,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留下来吧,即使只是为了这个让人佩服的女人。

不要抱怨他不回家,那是因为你没让他找到家。他在,她就有家。他不在,她就是家。她甘愿守在家里,在每个黑夜里都亮起灯,照亮荡子回家的路。

卞夫人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为她洗去了倡女的印记,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不胫而走,还在逃亡路上的曹操听说了这件事,无比感动。这个女人,靠得住!因为有了卞夫人,曹操有了底气。

有人总是喜欢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但是一个伟大的女人的前面,果真站着一个成功的男人吗?

卞夫人是幸运的,因为曹操是个成功的男人。曹操在陈留郡结束了逃亡,树起反董旗帜,开始跻身霸主行列。占据兖州,傲视天下;讨伐陶谦,血洗徐州;平定吕布,问鼎中原;北抗袁绍,阻遏黄河;南击袁术,扬威江淮。曹操从霸主的行列里脱颖而出。曹操控制了皇帝,奉天子以令不臣也罢,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罢,反正是曹操让皇帝为他代言,号令天下。

可是,就是这样的霸主,居然连丁夫人都征服不了。

这事儿挖根源的话,还得挖到曹操对女人的口味上。曹操对女人的口味是很重的,对寡妇也能下口。吕布部将秦宜禄的妻子杜氏,本来是关羽看上的,可是硬生生地被曹操收用(详见《三国那些人那些事·蜀卷》)。大将军何进一族被清洗,但是他的儿媳尹氏活了下来,后来被曹操笑纳。久在河边站,焉能不湿鞋,终于,曹操再对另一个寡妇下手时,悲剧发生了。197年,曹操南征张绣,本来张绣已经投降了,可是曹操看上了张绣守寡的婶子,便纳为妾,激怒了张绣。张绣在一个深夜反水,杀进曹营。曹操虽然侥幸逃脱,但是长子曹昂和侄子曹安民、爱将典韦却死于乱阵之中。

曹昂,苦命的孩子。他年幼丧母,幸亏遇到待之如生母的丁夫人,将他抚养成人,终于能够上阵杀敌,人生刚刚开始,却因为父亲混乱的感情生活,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本来,曹操的心思早就不在丁夫人身上了,她这个正牌夫人成了摆设,卞夫人倒是成了招牌夫人。丁夫人捍卫正室位置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曹昂身上。曹昂是长子,而且她已经成了他的母亲,母因子贵,丁夫人的位置是安如泰山的。曹操已聊胜于无了,丁夫人就把所有的人生意义都寄托在曹昂身上。

可是,曹操粉碎了她的希望。战争是残酷的,曹昂战死是在曹操控制之外的事情,但是,丁夫人却把账完完全全算到了曹操身上。

要不是他喜欢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曹昂会死吗?“是你杀死了我的儿子!”丁夫人认为正是曹操害死了儿子。丧子之痛找到了出口,以怒火的形式爆发,全都发泄到曹操身上。丧失了生活希望的她,无所顾忌,连哭带骂地斥责曹操:“你还让我指望什么呢!”

威震天下的曹操,对眼前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人无可奈何,只能任凭她开骂。

和生命一样没有回头路的是感情。即使时光倒流,感情也不会回到起点。

对丁夫人,曹操一直努力地想回到起点,但是失败了。曹操不可能让一个天天斥骂自己的女人留在家里,他一气之下,把丁夫人打发回了娘家。哼,什么时候不撒泼了,就什么时候回来。

曹操把丁夫人推到了一个岔路口:要么继续对抗,要么息战。说真的,曹操的要求不高,就是不再挨骂了就行。

打发走丁夫人之后,曹操就等着丁夫人打发人来要他接她回去。盼星星,盼月亮,曹操也没盼来丁家人。

遇上这个女人,倒霉透顶。曹操沉不住气了,决定亲自到丁家看看。

这一天,丁家接到一个消息:曹公要来探望夫人!

即使在寻常百姓家,女婿来访也是大事,何况这个女婿不是别人,而是天下霸主曹操。曹操还未到,丁家就轰动了,但是丁夫人闻若未闻,只顾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专心地织布。

有人走进来,说:“曹公要到了!”那意思是要丁夫人做好迎接的准备,但是丁夫人只是用忙碌的机杼声回答。

曹操没办法,只得厚着脸皮进了丁家,可怜巴巴地苦笑着,涎着脸走进丁夫人的织房。

可是,丁夫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旧坐在织机前操作。为了不看曹操,她特意选择了面朝墙壁的位置。

织布机上,梭子一次次地离开又回到起点,曹操是多么想和丁夫人也能回到起点啊。

说到底,丁夫人还是征服了曹操,让曹操既怕又爱,否则,曹操会由着她斥骂他吗?

丁夫人不转身,曹操只得走上前,抚着她的后背,哀求地问她:“能和我同车回去吗?”这是丈夫对妻子的亲密语气,和好的意思很明显,而且暗示她回去后仍然是正室。

可是,丁夫人不回头,只是让梭子一次次地出发又回到起点。打起仗来威风八面的曹操,对女人可说得上是手到擒来,但是在丁夫人面前他一败涂地。

曹操要无奈地离开丁家了,想最后再搏一把,就再次来到织房前,可能是怕引起丁夫人的破口大骂,他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怅惘地望着紧闭的门。

“真的不可以了吗?”曹操隔着门问。

门内,只传来梭子来来去去的声音。

“真是决绝啊!”曹操绝望地丢下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把她嫁了吧。”曹操对丁家说。他给丁夫人下了委婉的休书。

曹操地位如此之高,不可能没有一个出得了厅堂的正室,所以他必须休掉丁夫人。在休掉丁夫人的同时,曹操心里就有了人选,当然是卞夫人。

丁夫人似乎可以改嫁了。可是,丁家敢把她嫁出去吗?即使丁家敢嫁,谁敢娶呢?从此,丁夫人就守着一架织布机,过着清冷的生活。也许,运行不变的梭子,远比善变的男人可靠。

对阵亡儿子的思念和对滥情丈夫的憎恨,恰如经纬,织成丁夫人的情绪之布。在这块布的笼罩下,丁夫人走到了生命尽头。

在卞夫人的请求下,曹操出面安葬了丁夫人,把她的坟墓安在许都城南。曹操仍然把她看成自己的女人。丁夫人如果地下有知,还会拒绝曹操吗?

丁夫人拒绝了曹操,却永远拥有了曹操的心。建安二十五年正月,丁夫人被休二十多年后,曹操走到了生命终点。最后时刻,曹操的内心仍然充满着对丁夫人的愧疚,在病榻上叹息一番,说:“我这一生行事,从来于心无愧,假如死后有知,昂儿如果问我母亲在哪里,我该如何回答?”

第三节 第一夫人

当抓住梦想的时候——背影后面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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