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当然不是她生的。曹操在娶丁夫人为正室之后,又纳刘氏为妾。刘夫人为曹操生了二子一女,一个儿子叫曹昂,另一个儿子叫曹铄,女儿名字不详,后来被封为清河公主。曹昂是长子,清河公主是长女,子女中地位最高。曹铄早夭,忽略不计。刘夫人去世很早,但是她去世前做了一个很恰当的选择,把儿女托付给正室丁夫人。没有子女的丁夫人,把曹昂和清河公主视为亲生,倍加疼爱,悉心抚养。没生过儿子的她,把曹昂看做命根子,和所有母亲一样,常常和其他母亲比孩子的身高啦体重啦长牙啦眉毛浓不浓啊……一切的一切。人们常常听她夸张地说:“我那个儿子呀……”这时人们就会客套地走开,因为她说起曹昂来,就兴奋得忘乎所以,说个没完没了。
曹操幼年失去母爱,内心里对母爱有一种渴望。丁夫人对曹昂和清河公主的母爱,温暖了曹操的心房。他对丁夫人,是敬重,是感激,唯独没有激情。可是,即使这样,卞夫人仍然没有打赢丁夫人的希望,因为曹昂是长子,卞夫人再生十个儿子也都是小弟弟。曹昂又因为由丁夫人抚养,所以他就获得了嫡长子的资格,只要是曹昂在,丁夫人就是曹家的女当家人。
可卞夫人却无意与丁夫人争,因为她已经获得了曹操的心,彻底战胜了丁夫人。
有时,幸福未必就是两情相悦,两个人各取所需更能产生爱情。爱情的起点就是动物性,但不是性欲,而是一种彼此寻找,就像跟寻彼此的气息,你找到了我,我找到了你,然后彼此舔着毛惺惺相惜,拥抱成一团。在滚滚红尘里,男人和女人都会时常迷失,很难说有什么东西能完全属于个人,很难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永恒,但是找到了找准了他或她,就是找到了归宿。
曹操找到卞夫人,卞夫人找到曹操,彼此也就找到了归宿。
流浪女一般的卞姑娘,需要有人为她提供一个稳定的归宿;官场失意的曹操,则通过娶丁姑娘来体现对人生的控制。
同样是嫁给曹操,对丁夫人来说是失去,对卞夫人来说是得到。曹操免官,毁了丁夫人的贵妇人梦,所以她大发母老虎之威,而卞夫人则庆幸曹操免官——要是曹操不免官,能回谯县吗?不回谯县,他能遇到她吗?即使能和他在其他地方相遇,但是身为朝廷命官的曹操,顾及自己的身份,还会娶倡女回家吗?
做男人真累,因为有泪不能流。被免官回家后,人人都说曹操不在乎,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娶倡女就娶倡女,但是谁能了解曹操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呢?免官不是问题,没犯错却被免官才是问题。生下来被放错世界的童年时的想法又恍恍惚惚地出现了。面对丁夫人的指责和冷脸,曹操觉得自己被世界无情抛弃了。
而卞夫人对他的接纳,让他体验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爱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真心地接受对方的一切就够了。
娶卞夫人之后的第二年,曹操又被征召为议郎,需要到洛阳任职。到洛阳任职,当然少不了带一个女人在身边,曹操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卞夫人。
作为正室,丁夫人却没资格守在丈夫身边。虽然没有卞夫人,曹操也不会带她去洛阳,但是她却认为是卞夫人夺走了她的资格。在婚姻中,女人会找到很多假想敌,说是她们破坏了自己的婚姻,却忽视了最应该为婚姻负责的只能是自己。
假想敌也罢,现实敌也罢,反正丁夫人对卞夫人的敌意越来越重。在卞夫人生下曹丕后,丁夫人对卞夫人的敌意达到了顶峰,而且牵连到了无辜的曹丕。作为正室,丁夫人还是有权力刁难一下情敌和她的儿子的。
在嫁给曹操的当年年底,卞夫人就生了第一个孩子——曹丕。曹操沉浸在得子之喜中,卞夫人却要为此忍受丁夫人更多的白眼。
每当曹操为此不平的时候,卞夫人总是安慰他说:“你一心以为丁姐姐心胸狭窄,却不料这正是丁姐姐爱子心切。她只有昂儿一个儿子,你却有昂儿和丕儿两个儿子。她希望昂儿享受你更多关爱,唯恐他受委屈,你却要顾及所有儿子,唯恐任何一个儿子受委屈。”
第二节 覆水难收
一个不可征服的女人——感情没有回头路
一个女人,会比天下还要难以征服吗?
当然会。若是问曹操,他肯定会这样回答。这个女人就是丁夫人。
有时,一个男人会为有机会从一个女人身边出走而暗暗欢呼。曹丕出生的第二年,赋闲在家的曹操被征召为西园军的典军校尉,需要到洛阳任职,他别提多高兴了。
能大踏步地从丁夫人身边出走,难道不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姓丁的,你有威风自己在家里耍吧。曹操带着卞夫人,回到洛阳开始了新的生活。
终于能不看丁夫人脸色过日子了!卞夫人长吁一口气,以为真正的幸福生活开始了。少女时代那倾国倾城佳人梦又复活了。哪个佳人不希望身边的男人是叱咤风云的英雄啊。西园军是皇帝主持成立的军队,校尉只设置了八个,而曹操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天下瞩目的男人了。
谁都以为,卞夫人的梦想就要在曹操身上实现了。
可是,婚姻是梦想粉碎机,这话适用于丁夫人,也适用于卞夫人,因为它适合于所有婚姻围城中的男女。婚姻由一个个琐碎的现实的小石子组成,磨穿了载着梦想的车轮,梦想碎了一地。卞夫人的梦想很快被曹操粉碎了。
董卓虽独专朝政,但是对曹操不薄,拜他为骁骑校尉,可是曹操的血性不允许他与董卓合作。于是,他抛下妻儿,改名换姓,向东逃亡而去。卞夫人面对的是曹操留在洛阳的烂摊子,三岁的儿子,一大家子人,各色下人,还有逃犯家属的罪名。卞夫人一个女子,以妾的身份,能挑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吗?
说真的,卞夫人不理解丈夫为何逃亡,本本分分做官,安安稳稳做人,你上朝做官,我在家主内,就这样过日子,多好啊。
夜晚来临,卞夫人哄曹丕睡着了,怅惘地走到窗前,才发现月亮早就孤独地挂在天上了,就像一滴硕大的泪珠。她的耳边似乎想起了以前演唱过的《相逢行》: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既然选择了荡子,那就同时选择了孤独。你后悔,或者不后悔,荡子总是踌躇满志地走出去,忘记了你在苦苦守着。
卞夫人说不清她在守着曹操,还是在守着那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梦。曹操出逃后不久,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不要再守下去了。
这个男人是袁术,他带来了一个消息:曹操被捕了!洛阳的曹宅,弥漫着哀悼的氛围,因为按照当时董卓的行事风格,像曹操这样的人,被捕了也就是要被处死了。
有人嘲笑袁术捕风捉影,其实袁术当时的确热心肠,曹操逃亡的确是一路惊险。在中牟他就被扣押后又侥幸脱险(详见《三国那些人那些事·霸主卷》)。当时消息传播不畅,没准儿以讹传讹,事情到了袁术耳朵里,就成了曹操落网了。
完了,曹操被捕了,大家肯定会受牵连啊,说不定还会被拉去陪着砍头。即使不受牵连,曹操不在了,洛阳曹宅以后谁来支付工资呢?要知道,洛阳的卞夫人只是一个妾,没了曹操之后,谯县的妻丁夫人才是当家人。丁夫人看卞夫人不顺眼,曹家上下谁不知道呢!再留在曹家,也得选择去谯县。
洛阳曹宅一片哗然,人心惶惶。也有人很淡定,那是因为他们打好了包袱,马上就要开溜了。
卞夫人站出来,阻拦大家,说:“曹君吉凶未知,如果我们今天走了,第二天曹君回来,我们有何面目面对他呢!即使真的祸不可免,那我们就与他共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