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这一刻定格。
孙策刺中了太史慈的坐骑,把太史慈背着的手戟夺了过来,而太史慈把孙策的铠甲拽了下来……
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畅快淋漓的经历。孙策和太史慈都庆幸遇到了对方。
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双方的骑兵赶来了。孙策一方,是韩当、宋谦、黄盖等十三个虎将,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太史慈一方,赶来的则是骑兵大部队,即使以十当一,也能与江东一战。孙策与太史慈一看,再纠缠下去,势必两败俱伤,于是各自罢手,收兵,撤退。
走远了,孙策回头一看,太史慈也正回头看过来。
能与你交手,是我的荣幸。太史慈和孙策都这样想。
第四节 当归何归
因为你是太史慈——
许劭确实很能说,他的乐趣就是点评天下英雄,可惜他本人不是英雄。因此,在孙策大举杀来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就是建议刘繇逃亡到豫章。太史慈是英雄,但是得不到任用,所以他也无法阻挡孙策大军的步伐,只能跟着刘繇逃亡。
堂堂扬州刺史,被人赶得就像兔子一样到处跑,怎能有脸活下去呢?羞愧,恐惧,劳累,绝望,使得刘繇不久就病死了,撇下了尚未自立的儿子。
曾经豪情万丈,热血沸腾,离开白发苍苍的母亲,怀揣母亲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布鞋,投奔到扬州,本渴望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可是,太史慈在刘繇这里却没得到一方任意纵横的天地。
骏马啊,你为何长啸?是因为面前出现了广袤的原野吗?
雄鹰啊,你为何振翼?是因为头顶出现了无垠的苍穹吗?
骏马回答:不!是因为我看到了英雄来到了乱世。
雄鹰回答: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乱世走来了英雄。
乱,真正的乱世。刘繇这个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本来就没人理睬,现在他死了,那些野心家们更有了让乱世更乱的理由:刺史都死了,那扬州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成了太守,有的是自立,有的是被诸侯任命,有的是被百姓拥立。同一个郡,可能会有数个郡守。
孙策突破长江防线后,刘繇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战术:无论孙策打到哪里,刘繇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最后刘繇逃到阎王那里,在下面得意地说:“江东小霸王,你小子有本事再追来啊!”因为总是逃跑,刘繇的主力部队未曾受过重大损失,尚有一万多人马。这对于一个只能蜗居在曲阿县的人来说,足以算得上大军了,何况,这一万多人里还有一个太史慈。
军人是最需要团队意识的,就算是进村抢米做军粮,如果一个人去,保准被村里的狗咬死,但是,如果数百士兵同时进村呢?既然是团队,那就需要有领袖。刘繇的部下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可以做他们领袖的人:太史慈。
太史慈问:“为什么是我?”
不同的人用同一个答案回答:“因为你是太史慈!”
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这时,孙策攻城略地,有席卷江东之势,成了江东的统治者,而太史慈却无地盘,无扶持,无人手,一万多残兵败将,能吃饭,能穿衣,就是不能打仗。可是,太史慈还是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战友们的请求,做了他们的领头人。“危难时刻,就让我来担当吧。”太史慈说。无论如何,刘繇收留了太史慈,太史慈认为刘繇有恩于他,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带好刘繇的人。
像在神亭那样正面与孙策交战是不可能了,当务之急是保存实力,先避过江东小霸王的锋芒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史慈神勇,却不盲勇。
在哪里选择栖身之地呢?
太史慈选择了芜湖。史书记载,芜湖“地卑蓄水,而生芜藻”,所以才有了这个地名。这里湖泊遍布,这样的地理环境能够延缓孙策大军的推进,便于太史慈的小股部队周旋。而且这里处于皖南山系,深山连绵,便于藏身。太史慈在芜湖的泾县停了下来,这里有一座叫云岭的山,陡峭险峻,易守难攻。他找了一处山洞,挂上个牌子,表明是丹阳郡府,而他自己就是丹阳郡守。这倒不是他要过一把做太守的瘾,而是因为太守才有独立的领兵权。
“江东小霸王,这是大汉的天下,怎能容你侵占!”太史慈看着眼前一群蹦蹦跳跳的鸠鸟,暗暗地说。繁茂的芜藻为鸟类提供了丰富的食物以及理想的栖身环境,所以这里是鸟类的天堂,其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则是鸠鸟。看到鸠鸟,从小饱读史书的太史慈就想到芜湖原先的名字是鸠兹,只是到了109年,汉武帝刘彻才将这里改名为芜湖。芜湖这个名字,其实表明了汉朝对这里的统治。
太史慈常常为孙策感到遗憾:“如此神武豁达之人,却委身于窃国大盗,助纣为虐,真是可惜。”神亭之战的酣畅淋漓,他至今还回味无穷。孙策是受袁术派遣而渡江攻打刘繇的。刘繇是朝廷命官,袁术却是篡逆称帝的。在太史慈看来,孙策就是一个叛贼。
一只斑鸠在太史慈脚边欢快地蹦来跳去,“咕咕”地歌唱,太史慈不禁感慨:人,什么时候能活得比鸠鸟轻松呢?太史慈得到情报,孙策已平定宣城以东的所有地盘,只有泾县以西六县还未扫平。芜湖,马上将会有一场恶战。
“江东小霸王,我期待与你一战!”太史慈对着云岭一声震吼,鸠鸟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林边的薄雾,也似乎荡了开去。
“青州侠士,我要与你再次较量!”孙策拍马来到了芜湖,鞭指云岭。与心仪的对手较量,总是那么让人期待!孙策很自私,他把征讨太史慈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结局没有悬念,太史慈一人左右不了战争。在一个叫勇里的地方,太史慈被孙策的部下捆绑了起来。
“赶快松绑!”孙策下令。虽然战胜了太史慈,但是孙策体会不到胜利的感觉,他在为太史慈的失败而感到痛苦。而太史慈却一身轻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轻松了。能够败给孙策,也算是一种荣耀。”
看着身为俘虏却仍然轩昂地站在面前的太史慈,孙策心中不由欢喜。他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似乎太史慈是他多年未见面的老友,他说:“假如当时在神亭你捉到我,会怎么对待我呢?”
太史慈淡然一笑,从容说道:“这个可说不准。”
孙策哈哈大笑,猛拍几下太史慈的肩膀,说:“今后之路,我当与卿共闯。”
太史慈冷笑几下,直盯着孙策,字句铿锵地说:“你还是早一点让我死吧,要我去与朝廷叛贼一道,还不如去死。”
孙策左右的人举起了刀,他们要杀掉这个狂妄的战败者。在战胜者眼里,战败者都是可以随意踩死的蚂蚁,可是太史慈非但毫无胆怯之心,反而义正词严地斥责战胜者的军事统帅,这让孙策部下有种被轻蔑的感觉。
消灭一个人的肉体是容易的,但是要消灭一个人的仇恨却是很难的。孙策严厉地喝退张牙舞爪的部下,让太史慈坐下,说:“刘繇大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