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看,领这些人中推举出来的人进来回话!”钱无病不理他,心下对这个人已经不满之极,可以说,若是这人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表现的话,在钱无病这个顶头上司的心里,他已经划归到了“无能,懦弱,随时可以替换”的这一个种类中去了,就如同南镇抚司里,除了大板牙黄百户以外的那两个打酱油的百户一样。
“千户大人!”片刻之后,一个中年商人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对钱无病做了一个揖。
“你就是外面这些人推举出来的话事的人么?”钱无病看这眼前这个一直脸带微笑的中年人,这人不卑不亢,倒是钱无病喜欢的那种类型。太嚣张或者太腿软的那种人,钱无病一直都不怎么感冒的。
“学生杨三泰,承蒙街坊邻居们看得起,斗胆前来回大人的问话!”
嗯!钱无病点点头,也没理会这人自称学生,大抵应该还有功名在身上,不过,他又不是审案子的大老爷,功名什么的,对他来说,有和没有没多大区别,难不成他官威大到非让人跪下来回话不成。
“你的商号,东厂收了多少银子?”钱无病问道。
“纹银一百两整!”杨三泰看了看钱无病,轻声说道:“平日里一个月,也不过三十两银子而已!”
钱无病仿佛没听到他后面说的话一样:“那外面这些人呢,最多的收了多少,最少的收了多少!”
“这个学生不大清楚,不过多着一两百两,少者三五十两都是有的,千户大人,咱们不是出不起这个银子,只是,这银子收上去,总得有个说法吧,当初镇抚司的承诺可是交了平安银子就保平安的,这东辑事厂这样搞,那不是乱了规矩了么!”
“你们是担心坏了规矩,然后这坏了的规矩从此成了定例?”钱无病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些人的心态,他大致能猜的出来,东厂收的这些银子,这些人未必放在心上,但是,这个事情如果他们不表示出自己心中的怨气委屈的话,今日这银子东厂收得,明日里锦衣卫也收得,甚至兵马司,顺天府都能跑来搀和一脚了,那他们这买卖,还真的就做起来没多大意思了。
“你去外面问问,他都给了东厂多少银子,记在纸上拿给我!”钱无病对雁七说道,雁七应了一声,匆匆的走了出去。
第151章 人艰不拆
雁七办事很是得力,钱无病手中的茶还没冷却的时候,外面这吵吵嚷嚷的二三十号人,他们被东厂收了多少银子,单子就已经拉了出来,送到钱无病的手上。
钱无病粗粗扫了一眼,这个过程中,那个商户代表杨三泰一直风轻云淡的站在那里,不急不躁,性子显得特别的温和。
名单上林林种种,大致这些商户总归交了两千多两银子,正如杨三泰所说,多的一两百两,少的三五十两,倒是都没有拉下,钱无病知道,这些人缴纳的这些银子,估计就是商户中的大头了,毕竟,这西城的辖区范围内做买卖的,除了这些大商户,那些不大不小甚至前店后院的夫妻店都不少。
“银子倒是不多!”钱无病将名单放在桌子上,心里有了数,掉过头拉,对着杨三泰说道:“事情大致我是清楚了,你想从我这里,要个什么说法?”
“其实,咱们这些人,就是想知道,这种事情,还有没有下一回,以前的规矩还要不要了?”杨三泰看着钱无病,很认真的说道,估计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头转悠了半天了。
“哈哈!”钱无病笑了起来,身子往虎威太师椅的靠背上一靠,斜睨着他:“有没有下一回,你应该去问收银子的人啊,你问我,好像问错了人了吧!”
杨三泰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起来,若是他们敢去问东厂的人,他眼下就不会在这里了。
“有没有下一回,我不能确切的告诉你,不过你刚刚问我,以前的规矩还要不要,我倒是可以现在就回答你,这规矩嘛,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给打破的,既然这规矩被打破了,这要不要,其实也没多大意义,照我的意思,不如立个更好的规矩来,你回去吧,若是真有更好的规矩,你肯定是最先知道的那批人!”
杨三泰还想说什么,钱无病却是端起了茶盏,看了不看他一眼了,以钱无病现在的身份,和一个商户说这么多,还真的是给足了面子,杨三泰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只得郁郁的告辞了出来。
更好的规矩,更好的规矩,是从咱们这些人手里,更多的掏银子的规矩吧!杨三泰心里隐隐有些不大好的感觉,这个年轻的千户,并不是和他商量,好像心中早就有了定计,这让他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深浅。
管他呢,反正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胳膊难道还能强得过大腿去,实在这买卖干不下去了,那就另外寻条财路就是。
西城千户所有专门的司吏管着帐房,每月里从街面上收到的银子,都是由锦衣卫们送到自己的帐房里,然后最后汇总起来,由自家帐房分配给整个千户的人。
这些收入的七成,都是要上交给钱无病这个千户的,剩下的三成,各级军官按照自己的级别拿到自己的份额,真正摊到那些最基层的锦衣校尉的头上,其实也没有了多少了,真正计较起来,大致也就是一个月三四两银子而已。
但是,别小看了这三四两银子,这是每个月到时间了就有的啊,和有些地方的锦衣校尉相比,那些校尉一个月一两来银子,抽冷子还有两三个月一文钱都见不到,他们这每个月都有三四两银子,加上俸禄的话,一年下来,普通的校尉都有个六七十两银子的收入了,这样的收入,在京城里比起很多的人家都强了。
钱无病应该得到的那七成,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如果按照他的前任的做法,那是在这七成中,又缴纳七成给镇抚司衙门,剩下的这三成,才是他自己的,绕是如此,不要这一个月也是差不多一千多两银子了,这样的千户,当上十年,回家当一个富家翁,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是理论上的,实际上,钱无病上任至今,从西城千户所里一文钱都还没看到。
所以,钱无病要看看账本了。
前任千户,临走的时候,除了留下一千两银子在账目上趴在好看,其他的银子,那是一分不留全部都带走了的,钱无病看到的账本,实际上也就是从他上任以来的收支。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个月,居然从街面上收了差不多九千两银子,管账的司吏,还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眼下的时节有些淡薄,若是七八月间,一个月一万三四千两银子也是有的。
“东厂比咱们收的多?”钱无病心动了,自己弄个四海楼,费心费力,赚的银子还不如这一个千户所一个月收上来的银子呢,这天下果然是没本钱的买卖最好做。
司吏苦笑了一下,“大致比咱们高上那么三成,不过,兵马司的人收的银子,比咱们少的可不止三成啊!”
“这不是和人家比烂么?”钱无病瞪了他一眼,兵马司什么的,他才不放在心里呢,人家赚的是个辛苦钱,这巡逻啊,救火啊,抓贼啊,这么多活计干下来,拿那么点银子,实在是无可厚非,把心思打到兵马司的头上,那不是乞丐碗里抢饭吃么?
要打主意,也只能打东厂的主意,凭什么他们啥事情不干,就满大街的溜达,银子比咱们还拿得多?钱无病心里很不平衡。
“这规矩一直是这样的吗?”钱无病问道:“是打有东辑事厂就有这个规矩,还是这规矩后来才有的!”
“回大人话!”司吏苦笑道,“哪里有这么久的规矩,也就是这几年的光景,以前这街面上,都是咱们锦衣卫的活计,这些辛苦钱,自然也是咱们锦衣卫的人来收了,上面的大人们,没个明确的说法,下面的人争了几回,争不过他们,吃了亏又没有人撑腰,硬生生的才让东厂在咱们的地盘上插进来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