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婉闻言心头大动深受震憾,她扑通一声跪下,叩头:“谢君姑娘。”头叩在地上,抬都抬不起来。他们出身微贱,甚至差点冻死饿死,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福荫厚待。原以为替人卖命,死了,马革裹尸、一杯黄土从此便和连天枯草相伴,万万没有想到华君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即便是死了,将来魂归凤鸣寨,永受香火供奉,永为后世传颂,这是怎样的荣耀与辉煌!她一介女流,命如草芥,居然也能有这样的一天!
华君把陶婉扶起来,说:“你对雅儿忠心不二,愿为她抛头洒热血,这是你该得的。我说过,青罡的脸不会白毁,他的手臂也不会白断,他脸上的伤、他手臂的残缺,那是他的荣耀,为凤鸣寨而战的荣耀。”青罡不是护卫万俟雅言受伤,往生份点的份上想,那是权斗的结果。可她相信这两姐弟是真心为万俟雅言卖命,为了拉拢他们让死心塌地的跟随,她愿意也必须把青罡的伤归到这上面。反,浑禹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忠,立祠庙受遵祟供奉,得享受耀眼夺目的富贵与荣耀。怎么选?
建陵园和功德楼的事,华君并没有等到万俟雅言醒。她打算先斩后奏。
第二天,辰时。华君登楼。她站在内城的城墙上朝楼下望去,只见底下的广场人山人海。她站在城楼上,底下的人密密麻麻地跪了一片。她的身旁护卫着穿着铁甲手执长戟的铁甲卫和禁卫军,她的身侧站着万俟雅言身边的几个近臣。站在城楼上,华君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登上城楼君临天下的女王或皇后。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抛开生杀大权,这份万众膜拜的尊荣,这份凌驾苍生的快感,不站在这个位置是永远不能体会的。难怪雅儿想当皇帝,难怪雅儿即使败了远避荒岭,也要建下这样一座城寨。
华君定了定神,收敛起思绪,把视线落在广场中间那用石头围成圈的地方。石头围成一个圈,里面摆着一堆残尸碎块,那是浑禹的尸体!她清了清嗓子,自然是要开口说话。这坑爹的古代没有喇叭和扩音器,就凭她这向来不习惯大声说话的嗓门能飘多远?好在华君早就想到这一点,她找了个人做文官,把她说的话记下来,等她说完再以公告的形式张贴出去。
不过,韩律也有准备,华君说一句,旁边一个大嗓门就“复制”一字扯开嗓门吼出去,底下的人要听她说,也都安安静静的跪在下面,那大嗓门吼出去,只要不是站太远的都听到了。华君把昨晚的事粗略地说了遍,再把处置结果公布,当着所有人的面论功行赏,行赏细节昨夜就已拟好,宣读后,当众颁奖。昨天提了浑禹尸体来的人平分了那一千两黄金,另外每人再加升一级职位。小兵升副队长,副队长升正队长。就连厨房那老头和他孙子也都升了副管事。虽然干的活不变,但是头衔变了。最后,华君又出来避谣,说门主身亡的事纯属浑禹为造反散布的谣言。
见过凤鸣寨的百姓之后,华君又让人把铁甲卫和禁卫都召集到内城紫微殿前的广场上,训话和安抚军心,同时宣布两件事。一是禁卫军浑禹谋反的事,昨晚参与浑禹谋反的同党已全部擒拿,他的亲信全部铲除,此事到此为止,并且不再追究禁卫军余众,让大家不必恐慌,安心回到原岗位继续做事。第二件事就是建陵园的事,那些与浑禹拼杀战死的人都是英雄,虽死犹荣,当以建陵园立碑荣耀之,借建陵园这事把为凤鸣寨和为万俟雅言而死是无上荣耀的思想灌输出去。
华君训完话,回到房里便着手给禁卫军做人事调动。她把禁卫军原本的编制打破,至少头目和原来所管辖的兵丁要换,至于余下的,她不打算做大调整,毕竟军队是雅儿的,她不方便动太多,况且,她对军事管理确实不大懂。等她忙空,已近黄昏。华君几乎是两天一夜三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回到床里,踢掉鞋子便躺在万俟雅言的身边睡下了。她不求别的,只求今天所做的一切能够弥补这场兵祸,能够对雅儿今后起到一些帮助。
第五十四章
自浑禹一事后,韩律、陶婉、金万财、刑虎都请华君出来执政掌事。华君仍是不肯,如果她答应执政掌事,权力自然就会落在她的手中。她很享受权力带来的尊荣,但她不想介入万俟雅言的权力圈子中去。她很清楚他们肯听她的是因为把她看作与万俟雅言一体。她如果介入这个权力圈子,万俟雅言会怎么想?难保不惹来万俟雅言的猜疑。就算万俟雅言有那自信去相信她分不了权,可如果她若沾权,有些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她不想把勺子伸进万俟雅言的碗里,她的事业场不在这建邦建城的权势中。万俟雅言把她捧在掌心里疼着,她也愿意把万俟雅言捧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即使万俟雅言成不了一代帝王,不能青史留名,她也愿让万俟雅言成为一方霸主,一位无冕之王,没有皇帝的头衔名号,但皇帝享有的一切,她希望雅儿都有。就算是给万俟雅言的一个安慰和念想。至少万俟雅言有一座独立的城池小国,说不定将来还会拥有一家货通天下的商业帝国,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万俟雅言掌权,她掌财,这是华君在她和万俟雅言之间定下的定位。在权与钱中,她更喜欢钱。权这玩意儿,她这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平民小老百姓玩不转,她怕自己一个玩得不好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钱就不一样,做生意嘛,亏亏赚赚的,就算是今天赔了明天再赚也就有了,极少会有把自己的命亏下去的时候。
七日之期未到,万俟雅言没醒。华君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闲着只忙自己的生意和带孩子。她更加关注凤鸣寨里的各方面情况,得空的时候,也会出去转转遛遛。
这天下午,天气极好,孩子正在午睡。华君得空,换了身不起眼的普通装束,叫上几个暗卫暗中跟着便出了内城到外面的街上逛去。
街道不宽,人却是极多,而大部份的城中居民都认识她。她刚走到大街上,迎面撞上一个路人。那人凶巴巴地吼声:“没长眼呐!”一眼认出是她,赶紧下跪行礼。这人一跪,立即惊动周边的人,华君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的人都跪下了,跟着整条街的人也都跪下了。
华君呆呆地站在的地,看着齐压压跪下的人,在心里嚎句:“你们就不能当作看不见认不出吗?”她这算不算皇后出门逛街?这动静,在这大山寨里看起来极像!有点懊恼,却又有些享受这种感觉。她扬起说:“都起来吧,别跪了,我跟大家一样出来逛街。起来,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她说完,把离她最近的一个老态钟龙的老大爷扶起来,说:“请起。”她把人扶起来,一群人才慢慢起身。
华君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杂货店,她拿起一串铃铛问:“这个怎么卖?还有这个小人儿。”小玲珑大了,玩具不多,她给孩子买点玩具回去。
“回君姑娘,不要钱。”
华君笑问:“你做生意不收钱的吗?”
那小贩答道:“别人的钱要收,君姑娘的钱不敢收。现在外面乱世,人都没了活路,是门主和君姑娘给了大家一条生路,还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华君淡淡地笑了笑,摸了点碎银子递给他,说:“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做生意可不能像你这样不要钱,不然老婆孩子怎么办?”她把挑好的两样玩具丢给随行小丫头拿着。小丫头叫红姑,今年十四岁。有钱了,自然想找人伺候,于是让人替她去贴了张告示说想招个贴管丫环,结果应聘的有上百个。这丫头是她从那一百多个里挑的,是个孤女,只有一个瞎眼的妈妈在身边,她看到她的时候,一身补丁,衣服却洗得极干净,一双手布满冻疮肿得像五根红萝卜。大冷天,就靠替人洗衣服、劈柴换点辛苦钱过日子。华君可怜她,就把她留下了。这丫头极本份勤快,华君和小玲珑身边几乎只要她一个就够了。
华君在街上逛着,沿途不停有人向她行礼问安,她回礼回得人都僵了,想回去,又觉得才出来,不甘心,于是问红姑:“你家住哪?去你家看看。”
红姑拘促地说:“我……我家穷,怕……怕弄脏君姑娘。”
“不怕。我们去你家坐坐吧。”
“我……我……”红姑紧张得直结巴。
“怎么?你家不能去?”华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脸上仍挂着笑意。“去吧,顺便看看你母亲。带路。”
红姑拗不过华君,只得局促不安地在前面带路。华君跟着红姑从街道拐进小巷,又下台阶,才在一个街道尽头看到一个乞丐窝。那乞丐窝搭在路边,斜斜的一顶草席被几根竹子支撑着,里面铺着被褥和放着一口极其老旧的箱子。窝棚的外面放着一个用石头堆砌成的灶,说是灶,还不如她和万俟雅言出门在外建的临时小灶,这灶是由三块大小差不多的碎石架一口变形的锅支起的。华君愣了,问:“这儿?”
红姑返身就朝华君跪下,叩头,哭道:“君姑娘,我……求求您,我……我……我……”她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自己这么卑微的人不能在华君这种身份高贵的人身边侍候的。“求君姑娘不要赶我走,我什么活都干,哪怕君姑娘让我去柴房砍柴去厨房挑水我都愿意。”
华君明白了,她把红姑拉起来,说:“家穷不是罪过,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