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自十四岁那年,因父亲被富商诱骗,父母双双病故,孟循便格外厌恶富商。
&esp;&esp;若不是富商想买官鬻爵,谋夺他父亲手中的名画献给当初的江南总督,他家何至于落到那步田地。
&esp;&esp;一切的起因都是贪念。
&esp;&esp;但在那时的孟循眼中,祝佑是不同的。祝佑是远近闻名的良商,徽州府大大小小的府学县学都有他出钱修缮的教舍,甚至在许多年前徽州府遭逢旱灾的时候,祝佑也慷慨解囊,散尽数半家财。
&esp;&esp;孟循并不是食古不化,迂腐刻板的人,他既然欠了人恩情,自然得有回报。
&esp;&esp;可那时他并不知道,之所以他寻遍全城都找不到那三位罕见的药材,是因为祝佑早早就命人在府城收购了那三味药材,甚至附近州府的他也一并收下了。
&esp;&esp;祝佑是徽州府商会有头有脸的人物,药材行的人,不会不卖他这个面子。
&esp;&esp;他特意将此事隐藏了下来,为的就是不让孟循知晓。
&esp;&esp;罗英虽是南直隶的主事,但查起这桩陈年旧事,也费了他不少功夫,以至于晚了几个月才将这消息送到孟循面前。
&esp;&esp;他和罗英是同榜进士,两人相交已久,罗英为人如何,孟循清楚。罗英不会,也没有必要在这事上绕这样大一个弯子去骗他。
&esp;&esp;也就是说,他与祝苡苡这桩婚事,是祝佑谋夺来的,并不干净。
&esp;&esp;孟循让墨石传信与罗英,托他查探此事时,他心中便有猜测,得到这样的消息,他并不算意外。
&esp;&esp;而即便知道这些,他也并不打算要找祝苡苡盘问些什么。
&esp;&esp;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和祝苡苡并没有关系。
&esp;&esp;虽然,他依旧不能想起,这七年他和祝苡苡发生过的,经历过的事情。但他知道,如果祝苡苡真的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曾经的他,不可能会和她共度七年。
&esp;&esp;甚至,按照祝苡苡所说的,他应该是很爱她的。
&esp;&esp;孟循不想,也没有精力再去找一个那所谓贤惠的妻子,祝苡苡既然能做七年,她当然也能陪他一生。
&esp;&esp;这些事情,他知道了便可以了,他不打算去追究些什么。
&esp;&esp;孟循将那封信折好,置于烛台前,一点一点亲眼看着那封信被火焰吞噬,渐渐变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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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枝头鸟雀低鸣,雾气渐渐散去。迎着夕微的晨光,祝苡苡梳妆后,着了身窄袖海棠花罗裙,在院中给花浇水。
&esp;&esp;她察觉到那株墨菊似乎有凋落的痕迹,相较昨日,少了几片花瓣。
&esp;&esp;红黑的花瓣落在泥土上,与泥碾作一片,花瓣已经干枯,细细看还能瞧出几条纵横交错的经络。
&esp;&esp;祝苡苡将花壶放在一便,抬头望向栽在一边的老桂树。
&esp;&esp;桂花树老态龙钟,树叶依旧繁茂,却再瞧不见那黄色细小的花蕊。
&esp;&esp;原来,秋天已经差不多要过去了。
&esp;&esp;距离她给孟循约定的秋日之期,已经没剩下几日。
&esp;&esp;孟循还是那个冷淡客套的孟循,只不过相较几月前对她更加有礼罢了。
&esp;&esp;但她祝苡苡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夫君。
&esp;&esp;她这日要出门,梳妆打扮之后乘着车辇,去了京城的驿站。
&esp;&esp;祝苡苡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收到徽州府那边传来的家书了,这实在算不上平常,她从徽州府回京的时候和吴叔叔说过,让他每隔一月便捎一封信过来。
&esp;&esp;那会儿吴叔叔笑着答应她,说他一定会按照她说的每月捎一封家书过去,且只多不少。
&esp;&esp;毕竟爹爹还是那般的身子,她身为爹爹的独女,关心再正常不过。
&esp;&esp;但她去问那驿站的差使时,那差使翻开册录,仔细查看一盏茶功夫后,是这样回答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