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南北纵横不下万里,江河自东北向西南分流再聚合,汇入涡流海后,江水便成了海水,小鱼小虾也有了更大的修炼空间,因为传闻涡流海直通龙渊海域,那是此界六域之中,唯一一处妖族盛行的地方。
地域广袤,生灵繁多,人类多的话,国度就庞大,周边小邦国也强悍。今时晋地凡人的一切繁华景象,都和汦水宗长期暗地里改山换水,润物无声的帮助有关。
不论是从大仁大义的角度,还是生而为人的角度来讲,作为修士,无疑是应该庇护凡俗人间的,汦水宗乃是正统道家宗门,依照此界道家祖庭无量山的规矩,与魔物水火不容。
飞在晋地西南边陲的六库山天空,陶方隐与吴夲仔细查看灵脉走势,这里原是处二阶灵地,可惜已然化作黑色焦土,空气中弥漫着烈阳灼魂的气息,明显是受过强人净化魔气的后相。
吴夲这个人,陶方隐了解不深,只知道是老早自晋地西渡来无月沼泽谋生的修士,听司徒业说,此人还是有些看家本领的。
银白胡须飘摇,陶方隐负手浮立天空,望着下方成片的焦黑山岭,问向吴夲:“吴道友出自晋地,可知此地是什么势力山门所在?”
吴夲年岁当有将近两百,但看样貌就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憨厚男子,虽然看着憨厚,陶方隐接触的这几天,可不觉得他真憨厚,反而是心机太重,逐利之举太过明显。
他棕色道袍纹满器具符篆,这是炼器师独有的特制装扮,修为越高越精粹神异,据说吴夲身上披的这件乃是三阶上品灵袍,不管他手艺如何,只这一身行头便算名副其实。
内圆外尖的眼眸微微屈起,略有褶皱的两颊脸皮微微上移,吴夲回应道:“此地乃是汦水宗分支一清门的地盘,往东南方向再走千里,还有两家小门派,同是六百年前自总宗分立出来的。前代一清门门主唤作苻坚,是汦水宗丹堂苻姓子弟,筑基巅峰修为,一手排云分水术甚是了得,可惜还是逃不脱魔物残害。”
陶方隐捋须皱眉:“汦水宗乃是元婴大宗,他家元婴老祖足有三位之多,在整个东洲都有威名,晋地为其守护之地,按说不该出现魔物才是,怎的……”
吴夲眺远查看清晨雪景,“道兄对汦水宗还是不够了解。那宗门并非是三位元婴老祖,而是四位。当年东洲初定,有几处较大魔巢一时清不干净,只得教分封宗派自行看守封印。
这之中有四处魔巢凶名最盛,分别是清水湖梼杌魔巢、天雷城修罗魔巢、拘魔山蛊雕魔巢,涡流海帝江魔巢。
前三处魔巢均有化神力量镇守,直至如今还未彻底消除,唯独最后一处帝江魔巢在九百年前就被清消净化了,且汦水宗完全没有靠外人化神大能,靠的仅仅是自家一位即将化神的元婴老祖,唤作‘陆敛’。
此人本是有望化神的,当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清消魔巢以后,其无法再寸进半步,一直活到如今,寿元即将耗尽。
我想来,今番魔灾不知是不是和当年的事有关联,若是不是,那便不知缘由了。”
陶方隐一听吴夲将这种事娓娓道来,顿时觉得这人不简单,想想连自己这种门派传承一千六七百年的人都不知道关于魔巢的事,吴夲怎么知道这些的?
赤龙门虽然一代代没落下来,但当年的清灵山典籍密藏无数,很多资料秘闻是能知道的。
陶方隐好奇一问:“贫道观道友非是泱池出生,难道本是汦水宗的弟子?”
吴夲知道陶方隐对自己的来历生了好奇之心,也不隐瞒,苦涩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权且简略为道兄讲说一二。
我本是汦水宗分支天璇门弟子,天璇门与这六库山一清门别无差异,都是总宗分支。只不过我原本所在山门多有金丹长辈存立,在晋地也算大势力,总宗内亦有强大帮手。
刚入门那会儿的光景尚且平缓,可惜到我而立以后,天璇门金丹一辈受总宗打压,各种前代遗留的祸患一同爆发,没过几年便消了道禄,我们这些资质不好的弟子直接被扫地出门,不得已之下,我往西来无月沼泽谋生。
若非当时有骨气跑出来,怕是如今也结丹不得,一切缘法机运,实不好谈。”
陶方隐点了点头,看来这吴夲也是苦难环境下闯出来的人,怪不得行事利字当头,虽无恶意,但透着一股争杀之气,要知道炼器炼丹师有这种气度的,很难修炼精深。
陶方隐问道:“听道友来说,汦水宗下属应有不少分支,为何不将所有山门收归总宗,分支越多,内耗岂不越发严重?天璇门这等金丹强势门户都会被倾覆,其它小分支哪有活路?”
吴夲看了一眼陶方隐,“道兄岂知家业一大,管控梳理之痛?总宗人口逐年增多,若是不分支立户,内耗可比现下更可怕。晋地汦水宗分支不下百家,天资上等的弟子要优先供给总宗,你说是哪种方式对汦水宗的发展更好?
盘龙山上的那些元婴老祖活了千百年,眼光比我们可远了不知多少倍,似天璇门这等存在,本是有崛起的希望,总宗也乐见其成。
只因三四百年前家里一位鱼姓金丹长辈和总宗的元婴老祖孙儿辈有染,婚事不合导致间隙生出,其后一方意外丧命,一方逃去他地,留下不可解的矛盾压在门派头上,才使得天璇门一步步演化倾覆。
都是无奈之举也~”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陶方隐想起清灵山时期的赤龙门,亦是前代掌门交友不慎所致,结局何其悲哀,自自己发下宏远‘长养后人兴山门,佑我赤龙登宗首’以后,对于很多细微小事特别关注,生怕言儿犯了前代们犯的那些错,因从走老路导致家破人亡,可就真憋屈死了。
吴夲瞅着天上越飘越多的雪花,说道:“再怎么说,晋地是不会有大麻烦的,盘龙山的那几位,还有涡流海的那位老祖,随意一人出手都能镇压平灭境内所有魔灾。
反观我们的明月城可就大不妙了,那白面魔物既有招呼同类的本事,下次卷土重来之际,必然更加强大,若是不提早做好防护准备,届时可要吃大亏了。”
吴夲这算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明月城怎么样,对于陶方隐来说没有任何关系,明月城能存在着,自家就能继续做生意,存在不了,教家里那些小儿辈都北上槐山全力经营鬼市,收益很大概率比现在要强百倍。
心里能这么想,明面上却不能这么说,陶方隐一向是希望多结交一些练气炼丹的大师,自家往后很需要和这类人打交道,于是问道:
“吴道友可有什么应对之法……或者你我现下能不能追查到那白面魔物,以我的手段,管叫他灰飞烟灭!”
吴夲苦笑,“道兄高看我了,这世间有的是能看清事实却什么也做不了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小剑山斗擂,率领众多南疆弟子北上争夺,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无月沼泽出什么问题。
都知道这片沼泽毗邻蛮荒和乱魂海,稍有不慎,毁坏是很容易的。我见惯了天地之灾,实在对危险之地存不起久居的念头,往后在槐山还要多靠道兄提携帮扶呢。”
这些话说的赤诚直白,陶方隐也发现这吴夲若是认真诚恳起来,还是挺能得人心的。
捋须笑道:“往后自该长久合作,我赤龙门传承久远,几经飘零终于安家稳定,门内亦有了争杀的实力底气,正到了发展商事扩展各方盟友的时候。”
话里话外夹着不小的言外之意,吴夲听了老半天,愈发觉得这银须老家伙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