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植物的悲鸣。
于是一早,她便穿着简单的衣裙,提着工具走向那株代表班德森家族兴盛的百年老榕树。
在树下盘根错节的根部,一名佝偻的老人虚弱的靠坐在树干上。
韦劭妏心一惊,仓卒走向那老人,失去了冷静自持的神情,跪坐在他身旁,开口轻喊,“阿多恩……”
那名老人全身死灰般的绿,部份肌肤呈现坏死的黑,皮肤干枯,有如剥落的树皮般。
老人缓缓睁眼,眼白部份是淡淡的绿,瞳孔则是墨绿色,一双,没有生气的眼。
“你来了……”他没有开口,但声音清晰的传出。“你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
韦劭妏伸手触碰他,拿起桶子里的凿刀,砍向他胸口。
“唔—— ”老人吃痛的呻吟,但却没有抗拒抵挡。
没有鲜红的液体喷洒溅出,韦劭妏刨着老人心口肉,那一片片被她砍下的肉块飞溅到她脚边,全化成坏死的树皮。
她一刀接着一刀,刮下树精体内的“毒”,随着她越刨越多,老人灰白的皮肤渐渐的有了光泽。
直到她执刀的手酸了、累了,颤抖着刮下树精体内最后一块腐败,老人精神恢复,不再虚弱的靠着树干,他漾着微笑,抚摸韦劭妏的脸庞。“总算等到你了,接下来,就都交给你了……”说完这句话,他形体便缓缓、缓缓的消失隐没。
韦劭妏松了口气,头抵着树干,双手环抱着她双臂抱不拢的老树,任凭其汲取她身上的力量。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踩着草地而来。
她回过头去,一个巧克力色鬈发的小男孩,就站在她身后。
她眼神顿时一凛。这小孩,他是……
男孩站在树下,走向她,清俊的小脸没有表情,琥珀色的瞳眸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穿着贵族幼稚园的制服,看起来约莫六岁年纪。
风徐徐吹来,吹乱了他的发,他的眼看着跪抱着老树的韦劭妏,再抬头,是张老成不符合他年纪的神情,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开口说道:“他们告诉我,你爱他们。”以羡慕到近乎嫉妒的神情瞪着老树。“我想……也许他们死了,我就可以见到你。”
在男孩说着这话的同时,她感受到正环抱着的这株老树在微微颤抖。
不只老树,风传来树精花妖们的恐惧,这庭院的萧条,不是因为季节递嬗,而是一个小孩的诅咒所致。
浓烈得化不开的悲伤,让韦劭妏眼眶湿润。
她站起身来走向他,温柔的微笑对他说:“嘿,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孩望着她的眼神充满复杂情绪,害怕、怀疑、不确定,还有警戒。直到她摊开双臂,他总算克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冲进她怀里。
小小的身躯在她怀里颤抖,怯怯地喊着,“妈咪……”
这一声“妈咪”逼出了韦劭妏的泪水,她紧紧地将男孩拥入怀中。
“欧文……”她的孩子,她被硬生生刨去的心头肉,她的宝贝。
“妈咪。”欧文满足的闭上眼,投进母亲怀里畅快撒娇,汲取缺乏的母爱。
将儿子拥入怀中,捧着他的小脸看个仔细。欧文,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孩子,长这么大了?为什么这么快呢?他五官不若他爸爸深,却比她立体,是她的孩子,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的宝贝,她被人硬生生夺去的宝贝!
这么多年来,她未曾照顾过这个孩子,连抱一抱他都不被允许……可他遗传到她操纵植物的特殊能力!
为什么……让一个稚龄孩子思念母亲,思念到痛下杀手诅咒生灵?班德森家有没有好好照顾她的孩子?
这一次,她绝对不放手,无论任何人,都不能从她手中抢手她的孩子!
“欧文,来。”她执起儿子的小手,走向老树,让他的小小手掌覆在树干上。“上天让你拥有这份能量,不是要你涂炭生灵,欧文,妈咪的宝贝,妈咪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正确运用你的力量,尊重生命。”
母子两人双臂大张地抱住树干,以诚心祈求老树再次恢复英姿。
欧文是第一次这样接触植物,感受自己的能量与老树合而为一,感受到他的诅咒让老树承受怎生的痛苦。
一滴懊悔的泪滑落小脸。“阿多恩爷爷,对不起……”
韦劭妏闻言,笑得好美、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