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满朝文武都在欢送钱士升的出使时,京师西北升起遮天蔽日的烟尘,时不时有驴骡小车载妇女老弱近城,各个面无人色。
旋即,急报递入宫禁。
昌平城,被金军攻破。
但看明白是一回事,把这话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刘承宗真使个坏心眼呢?
户部几个官员一看这信,直接乐了,这就是不能跟刘承宗交易的铁证。
关键黄台吉那封信里,还提到了一个对大明而言很关键的东西,就是他向刘承宗表示,歹青想与大明议和,只是受刘承宗蛊惑才打算攻明。
这事它其实谈不上高明。
因为站在黄台吉的立场上,虽然在辽东的兵力战力上占得些许优势,但那并非他的八旗真强大到天下无敌。
而是恰好赶上了大明有内因有外患、有天灾有人祸的窗口,因此万万不敢给敌人丝毫喘息之机,只能以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哪怕拼尽野人女真最后一滴血,也必须持续地扩大优势。
稍有懈怠,八旗便万劫不复。
他根本不可能和大明议和。
但是偏偏,议和,是大明君臣心照不宣却人人都愿意相信的事。
大明即将被自己压垮,它太需要喘口气了。
以至于黄台吉对大明言必称和,却攻伐不停,还天天责怪大明议和不真诚。
就这么简单的招数,却让大明三番五次地上当,次次在开战前夕被分化。
这次也不例外,有些朝臣是真信了黄台吉打算议和,更多人则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在站位上支持议和。
但崇祯还是不信黄台吉真打算议和。
或者说他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根本不想信,也拒绝分析。
他出了名的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说什么,他只在意刘承宗从蓟镇边外南下的可能性。
兵部尚书张凤翼在这时候给崇祯打了一剂强心针,非常坚定地告诉崇祯,刘承宗到蓟镇边外,不可能是为了打大明。
因为潼关、武关在手,从关中发兵湖广、河南,远比绕道蓟镇攻打京畿收益大得多。
更何况,即使不从潼关发兵,就要跨过黄河打山西,那从宣府边外直接南下,也比攻打京畿强得多。
毕竟京畿这条路没有补给线,不论怎么看都是兵行险着。
兵部对刘承宗以前的一些战例挺熟悉,认为刘承宗统兵虽然善战,但确实不爱弄险,也很少用阴谋诡计。
不过张凤翼也提醒崇祯:“陛下,是少用阴谋诡计,不是不用,因此三协仍应小心防范,不可撤防。”
他口中的三协,就是蓟镇延边的三协十二路驻军。
这个方向原本驻军额兵非常多,实际上已逐渐成为四镇,即蓟州、密云、永平、昌平,兵额最高达到十四万之巨。
后来在崇祯登基之初,因军饷不济,蓟镇兵额大幅裁撤,引发兵变,到如今蓟镇只有三万余守军,还没万历时期的蓟镇战马额数多,那会马都有四万多。
崇祯稍加思索,琢磨确实是这样。
刘承宗那样的人,是什么东西都节制不住的,崇祯也不敢抱着刘承宗就真没有在蓟镇抢掠一遭的想法。
毕竟这年代抽象的事太多了,舍近求远也不会让人感到太意外。
“如此一来,调粮的事情要放一放了,不。”
崇祯刚顺着张凤翼的话说罢,立刻就改了口:“不,还是先让钱部堂持诏出使,内臣这边,就让止虚子同去。”
曹化淳正在后头端着拂尘揣手侍立,听了这话跟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当场。
他都快哭了:咋又是我啊!
曹化淳是真不乐意见刘承宗,倒也不是因为刘承宗待他不好,其实不算坏。
而且根据过去的经验,刘承宗对他也没太大兴趣,把他扣在身边的几率也很小。
但元帅府那班目无法度的凶神恶煞,咋说呢,在紫禁城里他只伺候崇祯一个,到刘承宗那满地都是需要伺候的崇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