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说道:“姓陆的!我和你也是前世的冤家,现在也用不着在这里多罗唆了,请你赶快结果了我,到来世我们再见就是了。”
陆曾听到这话,更是莫名其妙,便向他喊道:“盛方!据你这样说,敢是我和你作对,错了么?”
他冷笑一声道:“谁说你错的,要杀便杀,不要提东画西的;我盛方死后,都不能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快活就是了。”
陆曾听他这话,心中才明白过来,不禁勃然大怒道:“好杂种,你将咱老子当着什么人,不给个厉害,你还要信口乱咬呢。”
他说罢,用刀向他的大腿上一连搠了两下子。好个厉害的盛方,连哼未曾哼一声,咬紧牙关,向他说道:“姓陆的是英雄汉子,就将俺一刀丢了,不要用小钱,俺盛方是舍得的。”
陆曾冷笑一声道:“那样一刀请你回去,到便宜你这个奴才了。”他们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儿,寿娥从床上一骨碌起来,飞奔下楼去报信了。不多一时,众家将听说她的楼上有贼,一个个擎着兵刃赶上楼来。童老太太扶着丫头,也跟上楼来。
众家将见被陆曾捉住的,不是别人,却正是盛方,大家不禁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一回什么事,只听得盛方向他们大家说道:“我盛方死了,千万请诸位要替我伸冤报仇,我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他说罢,众家将一齐向陆曾责问道:“盛方犯的是什么法,你就将他捉住了,腿上搠的这样?”陆曾见众人问话,便答道:“诸位休问,我陆曾也是寄人篱下,常言道,吃主子的饭,救主子难;如果无缘无故,我陆曾也不是发疯病的,就来戕害同伴了的。”
他说完这话,众家将齐声说道:“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罪,你也该宣布出来,不能含含糊糊的就置他于死地。”说罢,一个个的怒目相向,拔刀在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这时猛听得外面发着颤巍巍的声音,骂道:“盛方你这个奴才,我哪样怠慢你的,竟敢做这些禽兽的事情。”说着,大家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童老太太和寿娥等一大群子人走了进来。众人听她这话,又见寿娥满脸怒气,里眸含泪,大家就料瞧着五分了。
她们走到盛方的面前,寿娥纤手一指,泼开樱口骂道:“你这个匹夫,三番两次在我面前鬼头鬼脑的,我总没有去理你,全指望你改过自新的。不想你这匹夫油蒙了心,胆大包天,竟闯到我的卧室里来。要不是陆将军……”她说到这里,却哽哽咽咽地哭将起来。
童老太太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喘吁吁地对陆曾说道:“陆将军!赶快给我将这个匹夫结果了。”她说罢,众家将一齐跪下来央求道:“求太太从宽发落,他虽然一时之错,还求太太念他前功才是。”
童老太太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便道:“好好好!眼见你们这些匹夫都是互通声气的,显系想来谋夺我们孤儿寡妇的财产罢了。”童老太太说罢,禁不住双目流泪,鸣呜啕啕地哭将起来。
众人见老太太动气,谁也不敢再开口了。陆曾对她说道:“请太太暂且息怒,容我一言。”
童老太太拭泪问道:“陆将军有什么见教,请讲罢。”他道:“这盛方的罪恶,论理杀之不足以偿其辜;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太太稍存侧隐之心,暂将他的双眼挖去,使他成个废人就是了。”
他说罢,太太含泪说道:“老身昏迈,谋事不能裁夺,幸得将军垂怜孤寡,遇事莫不重施恩泽;先夫在九泉之下,也要盛激将军盛德的。今天的事,随将军怎么办我无不赞成就是了。”
陆曾也不答话,用刀向盛方的右眼一挖,霎时眼珠和眼眶宣告脱离了;随手又将左边眼挖了下来,登时血流满面。陆曾在身边取出一包金疮药,替他敷上,就命人将他抬到后面的一间空房子里面,日给三顿,豢养着他一个废人。这样一来,众家将没有一个不提心吊胆,一丝也不敢有轨外的行动了。
陆曾到了第二天,吃过午饭的时候,正要去睡中觉,刚刚走到大厅的东耳房廊下,迎面碰见了吴古,便笑问道:“大哥!你饭吃过了没有?”吴古道:“吃过了,你此刻到哪里去?”
他笑道:“因为夜来被那个狗头闹得一夜没有睡,现在精神疲倦,正想去睡觉去。”吴古笑道:“且慢去睡,我有两句话要问你。”陆曾忙道:“什么话?”吴古道:“昨天夜里,究竟是为着一回什么事情呢?”他笑道:“你真呆极了,这事还未明白么?”他摇头道:“不晓得是什么一回事呢。”陆曾笑道:“那个盛方却也太没有天良了,吃人家的俸禄,还怀着野心去想寿娥的心事,昨夜便到她那里去,想用一个强迫的手段,不料碰着我了,这也许是他晦气罢了。”
吴古听他这话,不禁将屁股一拍笑道:“兄弟,我真佩服你,遇事都比我来得机警。”他笑道:“还说呢,不是有个缘故,我夜来也不会知道的。”吴古笑道:“什么缘故,你敢是也想去转她的念头的么?”陆曾听他这话,不禁面红过耳,忙道:“呸,还亏你是我的哥哥呢,这句话就像你说的么?”他笑道:“那是笑话,兄弟你千万莫要认真,究竟是为什么缘故呢?”他道:“昨天我们在后园里指导他们武艺的时候,有个破绽,你看出没有?”他俯首沉吟了一会子道:“我晓得了,莫非就是那个盛方用冷刀想刺你的不成?”陆曾笑道:“正是啊!”吴古道:“我倒不明白,我们究竟和他们有什么仇恨呢?”陆曾道:“你哪里知道,他们见我们在这里,眼睛里早起了浮云了,估量着一定是嫉妒生恨,所以我昨天受了那次惊吓,夜里就步步留神,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到了三鼓的时候,就见他提刀上楼去了。还有一个笑话,那个狗头,自己存心不良,倒不要说,还要血口喷人,疑心生暗鬼的,诬别人有不端的行为,你道好笑么?”
吴古笑道:“他诬谁的?”陆曾道:“我细听他的口气,竟像我夺了他的爱一样,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吴古道:“凡事都不能过急,急则生变,譬如一只狗,你要是打它一两下子,它还不致就来回头咬你的;你如果关起门来,一定要将它打死,它却不得不回头咬你了。”陆曾道:“可不是么?现在的人心,真是非常地靠不祝就像盛方这一流人物,还不是养虎成害么?”
吴古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兄弟你的脾气未免也忒拘直了,就像这个事情,不独与你毫无利益,而且和这起奴才彰明较著的做对了,要是被外人知道,还说你越俎代疱呢。而且那起奴才,谁不与盛方是多年的老伙伴呢,你如今将他的眼睛挖去,他们难免没有兔死狐悲之叹,势必不能轻轻地就算了,面上却不敢有什么举动,暗地里怎能不想法子来报复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的祸福,万一上了他们的当,你想还值得么?”他这番话,说得陆曾半晌无言,停了一会,才答道:“我何尝不晓得呢,可是情不自禁,见了这些事情,不由得就要横加干涉了。但是他们这些死囚,不生心便罢,万一再有什么破绽,被我们看了出来,爽性杀他一个干净,救人救到底,免得叫她们母女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