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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第1页)

驯从不作为,而是顺时应势,图大作为也,对他们来说,牺牲局部的利益,常常是为了取得制衡,为了顾全大局……”

难得父亲这么用心听自己说话,左昀正说得眉飞色舞,被母亲迎头打断:“哈,左昀,你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我?我说是为了权力的制衡和顾全大局……”话说到一半,她已经开始后悔得直吐舌头。

“噢?”刘幼捷拖长声调,斜藐着女儿:“原来你学过顾全大局呀,我一直都以为你不懂得这个词呢……”

“妈!”左昀恼羞成怒地大叫一声,朝母亲扑了过去,猫也似的伸手直挠肋下,母女俩在沙发上扭成一团。刘幼捷倒在沙发上笑得直喘气,对丈夫连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左家的真传,一言不合,兵戎相见,所谓小人也……”

这下,左君年也喊叫起来:“好呀,小人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扑上去捉住妻子的肩膀,“小昀,对付阶级敌人不用客气……”

虽然没有官方通知,白绵市委市政府的干部像开电视电话会议一样,都准点收看了这档新闻。

贺仲平吃着饭看着程怡的讲话,看着看着就笑了。丁桂芳倒是被感动了:“哎,这程市长也挺不容易的,看他那么瘦,熬心血熬的吧。”

贺仲平瞧了妻子一眼:“政治作秀罢了,哄哄一般无知的老百姓,这你也信啊?”

贺小英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把脸埋在碗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贺仲平又说:“等着瞧吧,一个个都赤膊上阵了,有热闹可看呐。”

丁桂芳看了儿子一眼:“对了,上次马主任说给小英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说呢?”

贺仲平不在意地说:“反正小英还小,这些事不着急。要是看了确实合适再进一步交往——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严峻起来,“你跟谁谈都不要紧,绝对不准去追左君年的女儿!”

丁桂芳不高兴了,护着儿子:“我儿子这么漂亮个人儿,还用追谁吗?”

贺仲平严厉地审视着儿子:“外面怎么有人传说,说你是左昀的男朋友呢?”

贺小英忍不住回嘴:“可能嘛?我就是想,人家也不能看上我呀!”

丁桂芳很是不乐意:“凭什么?!咱们有什么地方不够格,就凭他们家还能看不上咱们?要家世有家世,要学历有学历,要模样有模样!”

贺小英在心里轻轻地给补上一句:“可别人就是看不上咱们。”他没有说出来,放下碗筷,抹了把嘴,起身走了。贺仲平兀自在后面丢出来一句:“要是看到你和那丫头在一起,小心我敲断你的腿!”

他们不愿意,她的父母也不愿意,她更不愿意,整个这件事,就只剩他一个人的一相情愿。贺小英苦笑着碰上自己卧室的门。他没有开灯,望着一窗的星光洒进屋来,整个房间笼罩在幽幽的墨蓝里。这样的天气是他们仨最喜欢的夜晚,星河灿烂,夜色如水,坐在绵湖的笔架山巅,风从脚下吹过,在这样抵达幽明的沉静里,左昀会亮开甜蜜而婉转的嗓子,给他们唱一支百转千回的歌子,尾音袅袅,永无止境。而现在,别说歌声,甚至连一个微笑都不会再给他了。他永远永远失掉她了!而且,她真心实意地恨着他。一想到这些,他的心脏就疼得不能自制,呼吸也快麻痹了。

即使这样,贺小英站在星光里,却满心满意地渴望着,心尖上的痛楚永远不要停止,这是和她还留存着的最后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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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子(1)

齐大元的反击来得十分迅速。令程怡和左君年都没料到的是,首当其冲的竟然是卢晨光。卢晨光一直尽力低调行事,还和贺仲平保持着比较友善的私人关系——但组织部调动陈秀的事,到最后一刻才跟他摊牌。

贺仲平回避了亲自通知宣传部部长的场面,而是让组织部干部科科长来转告宣传部。告知之后,下午就要在常委会讨论,同时调动的有十多个干部,宣传系统的有三个,陈秀就在其中,从绵湖晚报社调动到对台事务办的对外交往处,级别上是持平的,但实际权力、待遇都是天渊之别。

这件事简直比撤他宣传部部长的职还让人恼火!

干部科科长还喜滋滋地解释说:“台办比报社可好多了,做报纸责任大,担的心思多,又辛苦,起早贪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一天休假。台办那里主任是空缺的,锻炼一年,提拔起来就是正处……”

卢晨光只得苦笑。换一个干部,或者会作如此想,但这个调动,对陈秀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陈秀是他见过的最热爱新闻事业的女人。即使报社工作没黑没白,熬得她面黄肌瘦,憔悴不堪,她还是一头抱怨,一头热火朝天。抓到一条好新闻,半夜三更就给人打电话,兴奋得像刚拿到一盒糖的小孩子。他认识她时,他还只是新闻科科长,她比现在的左昀大不了几岁。

那年绵湖发生了特大洪涝灾害,江心洲被淹,武警部队到洲上转移灾民,他这个科长领着一群记者跟到现场去采访,乘坐一艘小艇,风大浪急,开出不多远,风势加大,暴雨倾盆而下,小艇在数尺高的浪里颠簸跳跃,看起来随时有覆没的危险,同行的一个武警也神情异常紧张,嘱咐所有人把救生衣穿好,有人去问船长是否回航,船长说,船若在此刻掉头转身,正好迎了风势,极容易翻船,只能硬着头皮朝前开到岛上再说。

四报三台的记者们统统脸色煞白,抱着救生衣,欲哭无泪,惟独陈秀还撑得住,靠在船头围栏上,还有闲心拿着相机抓拍大江里的惊涛骇浪。他由衷佩服这个有点疯狂的女人,有意站到她身边,随时准备拉她一把,她感觉到了他的关切,抬眼朝他嫣然一笑,被雨水淋得湿漉漉、浸得红彤彤的脸如此一笑,宛如晨露下盛开的月季,他不觉呆了!陈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脸去,透明的耳根“腾”的晕红起来。

卢晨光不是没考虑过离婚,但随即就传出了他要提宣传部副部长的消息,而陈秀也被提拔为晚报新闻部副主任,在这个时候闹出绯闻,两人的政治前途都得葬送。更何况,卢晨光还有个儿子。

这一蹉跎,竟然过了10年。

他不胜感慨地看着放在眼前的人事任免通知。

宣传系统里这次被调动的三个干部是陈秀、关天圣和电视台的副台长费清。这个安排分明是刻意的。

陈秀调往台办,接替她位置的,竟然是那个居心叵测的关天圣。按照刘幼捷上次传来的消息,就是关天圣到齐大元跟前去打小报告的。

费清算不上和他卢晨光有多亲近,他是搞新闻专业出身,自恃才气,为人颇有几分狷狂,所以市里的头目不喜欢他,但他在全国电视新闻评比中拿过多次大奖,也算是名记。为了笼络他,便给挂了一个副台长的职务。许多涉及地方的负面新闻,都是他顶风而上进行曝光。这一次程怡检查北城拆迁工作,卢晨光知道他一准感兴趣,便指派他参与报道。果然,拆迁工作的电视报道被他做成了一个系列,从背景挖到工程质量和价格水分,辛辣、煽情、警醒、翔实,老百姓天天追着要看后续报道,电话一直打到宣传部来,夸这条新闻贴近生活,贴近百姓。而费清这次的调动安排比陈秀还要糟糕,调动他到宣传部外宣办做副科长。

这次任免连动三名新闻干部,用意太明显了。凡是替程派出力的,统统打压,而齐大元麾下新招募的走狗,立即升迁。影响还不仅仅限于三个人的人事调动,更要命的是这样明显的升降带来的政治后果。此风一出,谁还敢公开站出来去揭露鑫昌的黑洞?谁还敢刊一条与齐大元的意志相左的报道?

卢晨光比谁都清楚程怡和左君年这一边的力量有多孱弱。一无财权,二无人事权,他们所能利用的资源极其有限,舆论造势并无多大实际作用,而且还往往引来对方的疯狂反扑。除了舆论监督,民情民意,他们还有多少可调动的能量呢?现在,这么一点可怜的力量也迅速被剥夺了。

你程怡不是会作秀吗?给你把舞台拆了,没了抬轿子吹喇叭的,你一个人关到家里唱独角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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