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小,一眼看得到边,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头,他有条不紊的捞起来穿在身上,脑子却飞速的运转,仔细回想着昨晚的细节:国外的一家投资公司有意和文亚合作,他们开了一下午的会,晚上在A城吃饭,精致的食物他吃得索然无味,装着笑脸喝了不少酒,然后他把摊子留给了Jason,自己去开了车……
他扣上衬衣袖口最后一个纽扣,走到窗前,几盆绿色植物正伸展着枝叶努力迎着阳光,小巧的花骨朵全部紧闭着,有的是已经凋谢的样子,有的则是静待时机开放,这样秀气纤细的花他再熟悉不过。
一瞬间,漫兮惊呆的面孔,坏掉的车和难耐的呕吐,这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出现在他脑海中,模模糊糊,让他不能确定。
他猛然间回身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了一遍,没有人。他告诫自己冷静下来,看看手表,是上午九点十七分,屋子里并没有收拾过行李的痕迹,也许漫兮她只是上班去了。这样想着,他慢慢平静下来,看到那张小桌子上留的早饭。
其实那不能说是一张桌子,因为下面还带着一个抽屉和两扇门,拉开里面放着一些杂物,准确的说这是一个被用作桌子的杂物柜。早餐很简单,一碗白米粥,一碟小菜和两张葱油饼,“桌子”的一角还放着一摞纸,他拿起来。
“你昨晚喝醉了,吐了一身,条件限制,衣服我用肥皂洗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穿。
早饭很简陋,家里没有微波炉,如果你起得太晚饭凉了不吃也没关系,放在原地就行。
我想清楚了,一个剧本变成电影是实现了它最大的价值,所以,附上我写的剧本。已经写完,你可以看看,如果不够好不要勉强,适当的时候我会打电话询问情况。在采纳我的剧本前不要说让我辞掉工作的事,这份工作可以糊口也很有乐趣。
走时别忘了锁门,锁子挂在门背后。
注意开车!!!”
他把这张小小的纸条反复看了五六遍才保证没有丝毫曲解其中的意思,又迫不及待的打开下面的剧本,厚厚的一摞,每一张纸都码得整整齐齐,字体秀气,少有涂改的痕迹,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坐在灯下奋笔疾书,蹙着眉尖,遇到难题时就会习惯性的用下巴顶着笔帽。
他就坐在那张破椅子上,满足的嚼着又冷又硬的葱油饼,一页页的看完了漫兮的剧本。然后站起来一口气喝光了白米粥,又毫不客气的将那碟小菜一扫而光,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连那黑色的铁将军也变得无比可爱。
初霁(1)
看到外面惨不忍睹的车子,文修远终于知道为什么漫兮的留言最后三个巨大无比的感叹号了,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甜到了心里,原来漫兮是关心他的。
他的这种亢奋一直持续到发动了引擎,拐上了大路,最后停在漫兮工作所在的超市门前。
他在打开车门的前一秒犹豫了,又将那张字条看了两遍。
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冲进去,说你的剧本我已经看过了,很满意,现在就辞掉工作跟我走吧。
可以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决定采纳她的剧本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不认真?会不会让她刚刚建立的认识和信任毁于一旦。在这么多人面前出风头似乎也不是漫兮喜欢的风格。
终于,他还是收回手,打了个弯离开了。
未来的日子还长,小不忍则乱大谋。文修远几乎是哼着歌开着惨不忍睹的轿车,欢快的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今夜阳光明媚,今天星光灿烂!
文亚总裁办公室里,文修远盯着那份看了有一个小时的文件,得出的结论仍然是不知所云。并非文件的内容有多高深,关键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
他揉了揉酸痛的双眼,朝后靠坐在高而深的皮质沙发椅里,浑身都提不起精神,就像一个被困在城池里太久而失去斗志的战士。
桌子上的手机依旧我行我素,悄无声息,即使铃声响起也未必是他要等的人。路漫兮究竟是要怎样,明明说了适当的时候会来询问情况,可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星期零两天,却毫无音讯,难道她认为他智商低到一个剧本这么久都看不完?他试着联系她,却发现她没有手机,临时的出租屋里也找不到电话,而超市里的电话总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热情的问他要订多少货。
文修远换了个稍微端正的姿势,揉着一侧脖颈,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心里不禁在想,他究竟是怎么让自己陷入了这种进退两难的狼狈境地,只能枯坐在这里心不在焉的等待被召唤,然后嘴里大呼谢天谢地,屁颠屁颠的随叫随到。
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被动过,不,应该说还没有因为别人这么被动过。只要遇上了漫兮,一切皆有可能。
深刻的自我反省之后,他决定不再和自己作对,拨了内线吩咐Jason取消今天的行程。
停好车,文修远迫不及待的从超市入口进去,然后直奔收银台。工作日的上午,超市里没有多少人,顾客大多是退休在家密切关注超市折扣的老人家。为了节省资源,几乎有一半的收银台都用细细的铁链围住,留下另一半开放,使得每个通道都可以排上至少三四个人的队伍,不至于显得太冷清。
文修远站在漫兮那一排,因为不喜欢和别人靠的太近,所以他和前一个排队的人足足隔了有一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