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哪里知道人家戏唱得好不好,都是小画眉透露出来的,他这个师兄底下有个太认真的师弟,哪怕知道一时半刻不会被超越,也是很有压力,时常会把班主训斥师弟的话拿出来转述,于是这帮小戏们就都知道那文雀唱戏不好了,也不奇怪为何他总是不在人前唱了。
“哦,这样啊!”那衣着华丽的少女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又拉着身边的小姑娘说,“早说到你家听戏,还不赶紧准备着,我出来一趟可不容易,白耽误在游园子上可是没意思。”
其他几个姑娘有意奉承,忙道:“已经让管事去说了,咱们这会儿过去坐下,他们也就能上台了,耽误不了的。”
少女没怎么搭理她们,庶出的嫡出在她看来还是庶出,根底上就不能和她比,哪里有什么好说的,只管拉着身边这位嫡出的小姑娘一并去了,还道:“我可早就想看那兰亭梦了,可是父皇就是不让这等班子进宫,好在你们家请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呐!”
小姑娘心思少一些,没想那么多,只管大包大揽地应承说她什么时候想看都能看,一副很有义气的样子。
说着,一队人就从这边儿往琅嬛阁去了。
戏的确不错,小黄莺是卖了力气的,曲子也愈发见好了,但看了几遍再看就少了新意,小姑娘有那么几分不是太专心,倒是那少女,看得专心致志,中间跟着红脸跟着哭,末了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戏真是好,可知道是谁编的?”她问了一句,然后自有管事的让如意班的班主上来磕头。
班主年龄大了,早已不见当年的俊俏,又留了胡子发了福,自然不中姑娘家的眼,少女蹙了蹙眉:“这戏真是你写的?”
她本就是询问了一声,觉得有些失望,能写出这样好看戏的人怎么能长得这么不好看呢?偏管事的一传话,把班主吓了一哆嗦,害怕因为欺瞒惹上什么罪名,忙把王平交代了上去。
衣裳单薄的少年站在台上,雪花纹的轻纱被风吹起,遮挡了视线,朦朦胧胧,那人就好像站在云雾之中飘摇不定,少女的眼睛亮了一亮,问了两个问题,夸赞了两句。 这一日,西河王的母亲做寿,王府前车马纷纷,好不热闹。
如意班一干人等则是在前一日就进了府,熟悉府中的台子,也免得今日人多进出生乱。
戏子和仆役同为贱籍,但王府中的仆役比之寻常良家还要傲气不少,哪里会把他们看在眼里?一进府便被规划了条条框框,这里不许去,那里不许进的,几乎就要画地为牢,免得他们到处乱跑,惹了麻烦。
班主一一应了,还给管事塞了钱,得了些内幕消息,保证会好好演戏,让寿宴热热闹闹的。
同如意班一同进府的还有两个戏班,各自都有着拿手戏,不同于如意班这种剧情创新取胜的,另两个一个是专门的武戏,一个是京中有名的班子,拿手的戏目不少,人也是多的,抬进来的装行头的箱子都有二三十个。
除了他们三个班子,府中还有一帮纯是女子的小戏,是府中买了人调、教的,专为女眷唱戏的,寿宴上也会跟着出几出剧目。
时下都是男子唱戏的多,女子的顶多是些文戏清谈之类,市面上很少,都是各家大府里养来供夫人小姐取乐的。
王平听闻之后,本想先听听这帮小戏的曲调怎样,既然想要把一门技艺往“绝”了学,除了自己勤加练习,也少不得要广纳众长,他觉得这一次的寿宴就是很好的机会,不然,平日里忙着练戏唱戏,哪里有时间去听别人的唱腔曲调怎样。
谁想王府中安排得极是规矩,那一帮女、戏并不与他们这些男子戏班在一处,进府一日都未曾见过,更是听不到她们怎么唱的了。
终于,到了寿宴这一日,外面来客纷纷,他们这里也准备上了。各家出的戏目都是编好了剧目本的,会由王府仆役拿上台前,让那些贵人们挑选,贵人们选什么,他们便唱什么,若是没有选上,也只能在一边儿候着。
因为是寿宴,惯常的第一出戏都是热热闹闹的祝寿戏,武戏那帮子很快上去了,有仆役来说了下一个戏是谁家的,被通知到的戏班子就在后台准备上了,一帮人忙而有序,各家各家也是泾渭分明。
“年年寿宴都是这一套戏,我都看了多少遍了,你们尽管选你们自己喜欢的,年轻人哪里跟我这个老太婆一样。”
台子上唱着八仙,各自扮相出彩,台前楼上,坐在正中的老夫人满头珠翠,笑呵呵地在戏曲的背景音下把剧目本给了旁边丫鬟,说着这么一番话。
丫鬟把剧目本递给了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夫人,那夫人脸上带笑:“我就喜欢这样的热闹戏,平日里可是听不着,我点一个‘五女祝寿’吧!娘是有福之人,听这些热热闹闹的正合适呐。”
老夫人被哄得笑容愈发灿烂,说:“有福有福,都有福。”
西河王之父早丧,母亲唯有他一子,西河王很是孝顺,寿宴一开便领着世子并两个庶出兄弟上楼来祝寿。
听到此言,接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主动拿了剧目本看了看,他自幼喜武,对那些文绉绉的剧目没什么爱的,偏这等寿宴也不好上那些武打戏,免得有了气煞,索性便问:“听说最近有一出新剧,很是不错,不若点那个来听听。”
旁边的庶出兄弟听着,一个禁不住点头道:“我也听说了,那兰亭梦很是不错,便是大家女儿听了也不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