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女生帮忙,只好朝里大声喊:“南澄,你在里面吗?南澄,你在的话就应我一声!”
声音在冰冷洁白的瓷砖上碰撞传递,有细微的回声传回来,却没有南澄的声音。顾怀南提起垃圾袋准备离开时,听到了沉闷的,类似物体撞击门板的声音。
“南澄是你吗?”
“如果是你的话,你敲三下。”
“咚咚咚。”果然敲了三下。
南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顾怀南心里又急又怒,他红着脸提醒:“我……我要进来咯。”下一秒,就踏进了女厕所。
顾怀南走近了才发现,最里面靠右边的隔间被人从外面抵住了门,他越走近,“咚咚”声便越来越清晰,还伴随有女生呜咽的声音。他连忙拿开那根抵门的拖把柄,打开门,南澄狼狈地跌了出来。
她侧卧在地上,手脚被包装绳捆在一起,嘴巴被人用脏抹布堵住,原本干净乌黑的长直发被人剪的七零八落,校服也被人恶意扯开了,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胸罩。
因为手脚被反捆着,所以很难保持平衡,南澄的脸贴在厕所的白色地砖上,挣扎着才直起身,睁着一双瞳仁深黑的眼睛望着顾怀南。
男生如梦初醒,连忙脱下身上的校服披在她身前,拉出塞在她嘴里的抹布,又替她解开束缚住手脚的包装绳。
南澄的手腕上已起了淤痕,细细的三圈,比周围正常的皮肉微微陷进去些。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哭,很冷静的扣上自己衣服的扣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几乎没法下手整理的头发,用水冲洗沾了污痕的脸孔。
顾怀南站在南澄身后,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沮丧和难过——以南澄这种性格,得罪人的可能性为零,那么她被人这么欺负,一定是因为他了。
之前他也听说过有女生因为和他太过亲近而被捉弄,他没有放在心上,一笑置之,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有异性为争夺自己而发动“战争”,这是无论哪个年龄段的男人都会得意的事,顾怀南也没办法例外。
只是,他从没想过原来女生下手能狠成这样。
走出厕所前,南澄把顾怀南的校服还给他,提起门口的垃圾去垃圾站丢掉,完成她半路被中断的值日生工作,然后才又回到教室拿书包。
夜幕已经完全落了下来,没有开灯的教室里光线昏暗一片。南澄的胳膊因为被反扭着太长时间而变得不太灵活,试了几次都没有把书包背上。
顾怀南想帮她,可是才移动,南澄就哑着嗓子说:“你别过来。”
他便在空气里凝成了一尊蜡像。
女生终于把书包背上,临走前对他说:“你看到了吧……这并不是你的本意,可是你不经意的玩笑却给我惹来了这样的麻烦。我知道这不能算是你的错,可是却忍不住在被人压在地上欺负时恨你——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有趣的在晨会上点我的名字,好像你很注意我的样子,我就不会……我那么那么努力的想要成为一个不被任何人看不顺眼的人……求求你高抬贵手,别再对我‘特别’了。”
窗外的月亮躲入墨色的云层,整间教室像堕入深不可见的深渊,彻底的暗下来。顾怀南独自站在偌大的教室中间,心里又酸又痛又无助,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无力又懊恼。
他在晨会上检讨时,不知为什么,一眼就在无数穿着相同校服的人群里看到了南澄。她因为个子娇小,所以排在队伍的前面,好像是怕被班主任发现不认真,所以微微仰着脸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可神情却明显是茫然的。
顾怀南不太关心女生们在想什么,可是他却有留意过南澄几次。一次是在食堂排队买饭,明明已经轮到她了,有个男生横插进来,她竟然一声不吭自动为对方让出位置;一次是在图书馆,有个女生把南澄用来占座的书本放到窗台上,坐了她的位置,南澄看到后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从窗台上拿回书本换了个位置坐;还有一次是在上学的公车上,他看到有个猥琐男人一直紧靠在南澄身后,做着下流的动作,女生满脸涨得通红,一直往前躲,却始终没有叫出声,下一站开门,没到站就跑下了车……
她很能忍,是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习惯默默忍受,并且尽可能不想引起旁人关注的人。
顾怀南当时只是抱着恶作剧的心理,偏偏想挑战她的心性,故意在全校师生面前点出她的名字——也可能潜意识里,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女生更注意自己——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今天留下来陪她做值日,也是想有机会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没想到,一句“对不起”原来远远不够,而她也不要他的“对不起”。
南澄对顾怀南说的是,“求求你,高抬贵手”,意思等同于“请你对我永不打扰,请你与我永不相关,请你和我形同陌路”。
他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嫌弃过,而这种被嫌弃的感觉,像吃了一条腌坏的鱼,让顾怀南觉得无比的难受。他的心像被揉烂了,然后又一点一点碾平。
我想要保护你,保护你坠毁的温暖星球1
沈洛打电话给南澄的时候她累极正趴在办公桌上小眠,手机执着地一遍遍循环震动,终于将她唤醒。
“喂……”南澄托着额头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在初醒的瞬间脆弱伤感,心里酸涩而绵软。她过了好几秒才想明白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梦里那个无枝可依、小心翼翼的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