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眨眨眼:先皇那个中年二缺还不够接地气?还要怎么人情味?
福泉缓缓道:“先皇曾经是同辈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当时朝野皆知大皇子元佐聪慧过人,二皇子元僖文武双全,四皇子元份宽厚仁德,就连尚且的年幼的八贤王和襄阳王,也能听到几句聪明懂事的夸赞。唯独还是三皇子的先皇,上不得父皇喜爱,下不得朝臣拥戴,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福泉说话喜欢拐弯抹角,听起来好像在讲古,赵臻还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童年的生长环境,先皇自小不受重视,在捧高踩低的皇宫里生存,必定受了不少委屈,无能之时只能拼命忍耐,登基以后当然要一雪前耻。
赵臻在心里啧啧两声,伸手戳戳福泉的胖肚子,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福泉语气含糊道:“先皇那时年少气盛,一心想着励精图治开疆扩土,恢复万邦来朝的盛世景象。先皇登基后,大刀阔斧改革沉珂旧弊,自然得罪了不少小人,官员们拉帮结派对皇上阴奉阳违,幸亏刘皇后聪慧机敏,联合当年的刘国丈,在前朝后宫双管齐下,一心一意维护皇上。”
赵小臻心领神会——想必这就是刘皇后最初插手朝政的契机了,难怪刘国丈后来权倾朝野,难怪先皇对刘皇后那样看重,原来是一起共患难的交情。
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先皇的做法自然无可厚非,所有皇帝都是这么做的。估计是先皇动作太大、手段太硬、架子摆的太高,才引起朝臣的强力反弹,与之相比,赵臻的手段就温和多了。
福泉叹道:“可是后来,刘氏一族要的太多了,竟敢向皇位伸手……”
能共患难,却不能共享福,越是信任的人,越不能容忍一丝背叛……
对先皇来说,刘氏一族功高震主,连自己都差点压制不住,一旦刘后之子的登基,只怕宋家江山就要改姓刘了!就算刘氏现在没有不臣之心,可是二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呢?
先皇的顾虑绝非杞人忧天,刘皇后和刘国丈却不得不为自家考虑。
皇上将刘氏一族捧得这么高,外人只羡慕刘氏一族权倾朝野,何曾看到浮华背后的如履薄冰。如果由其他皇子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刘皇后贵为国母纵然无妨,刘后之子有这样权倾朝野的外家,该如何自处?刘氏一族失去先皇的庇护,又该如何自处?
宫斗大戏果然精彩,赵小臻疑惑道:“你说的先皇,和我认识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那是因为,十几年前先皇忽然性情大变。”福泉的表情有些纠结,“那段时间先皇举步维艰,险些支撑不下去,谁承想形势一夜间就逆转了。早朝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宫内宫外都安静本分,朝臣对先皇又敬又怕,谁也不敢阴奉阳违互相推诿。那段时间,是先皇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福泉感慨道:“本以为先皇终于苦尽甘来,谁知忽然有一天,先皇怒气冲冲回到寝宫,斥退所有宫人,一个人关起门来大发雷霆,还误了第二天的早朝,从那以后先皇就性情大变了。”
赵臻眯着眼睛摸摸下巴,“你在先帝身边,就没听到一点风声?”
福泉赶紧摇头,“这个实在不知道了。”
故事听了一半,最关键的地方断掉了,赵小臻鼓着腮棒子不开心。他知道福泉没说实话,先皇性情大变,宫内肯定传出许多流言蜚语,福泉老奸巨猾,自然不肯把未经证实的留言拿出来说嘴。
赵臻撇撇嘴,“先皇的暗卫,你知道多少?”
福泉苦着脸,“先皇的暗卫个顶个都是能人,平时神出鬼不善言谈,除了替先皇办事,很少和我们这些内侍来往。”皇家暗卫,曾经是让百官闻风丧胆的存在,天晓得皇上怎么把暗卫养成了兔子?爱说爱笑爱撒娇,每天红着眼睛争宠,在皇上眼前怒刷存在感——说好的小儿夜啼呢?
尤其是那个,说不清是敌是友的承影。
福泉见过形形□□的人,自问察言观色和揣摩上意从未出错,唯独看不懂赵臻。
正常人的思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皇天性多疑'用人也疑,疑人不用',赵臻的性格更难捉摸'用人也疑,疑人也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连旁观者都看不懂这迷局。别人家皇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咱们家赵小臻'卧榻之侧随便睡,抱着敌人一起睡'……
别人提心吊胆,他倒像没事人似得,正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福泉在心暗矬矬地腹诽,赵臻不依不饶打听暗卫的事,从福泉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赵臻大胆猜测了事情的真相——首先,先皇失算了。作为一个本性多疑的人,先皇怀疑任何人,唯独相信忠诚的暗卫,原因是'蛊毒'。然而世事无绝对,恰恰是暗卫中出现叛徒,先皇被自己养大的狗反咬一口。
做为一个皇帝,可以无能、可以好色、唯独不可以感情用事,感情用事是先皇最致命的弱点!为了和刘皇后较劲儿,先皇把大宋江山作为博弈的棋盘,暗中扶持一个堪比'小朝廷'的庞大组织,自出昏招的结果是——险些被野心膨胀的暗卫窃国,险些葬送了大宋的百年基业!
先皇一心一意紧盯刘皇后,却没防备身边潜伏着一匹饿狼,鹬蚌相争便宜了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