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隐瞒了许多事情,隐瞒她与那么多人的不合理匹配度,她异常的血检报告,和郁墨不寻常的关系;和“艾薇”相同的dna,现在的检测也都避开辛蓝这些能立刻让她丧失生命的数据,被洛林独独掌控在手中。
一旦被军方察觉,只要其中有一项结果是异常,她都可能会被立刻摧毁。
洛林目前不想那么做。
尽管那才是正确做法。
他已经破例过很多次。
艾薇也注意到那个玻璃试管上的标签,愣了一下,又觉在意料之中。
寂静片刻后,她平静地躺在床上。
身体检查也有这个环节,医生会用长长的棉签沾取一部分分,泌物,送检,化验,出结果。
放空视线,盯着看空气,艾薇在努力说服自己,毫无疑问,她一定是人类。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她想,或许是比对的dna样本被不小心污染了。
如果我不是我,那我会是谁
所谓的童年经历、创伤未必是真的洛林虽然很厉害,但他毕竟不是心理医生,推断不一定精准。
洛林拿着玻璃试管,角度和灯光让那冰冷试管侧面折射出凉凉光芒,落入艾薇眼底,微微有些刺痛。她眯了眯眼,已经坦然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完整的取样流程。
毕竟空口无凭。
洛林没有动,他很镇定;深黑色军装妥帖地裹着严峻的躯体,属于军队上将的制服有着无可比拟的压迫感,她清晰地感知到这种无可比拟的压力。
被很多人评价过“迟钝”“慢一拍”的艾薇,在这个时刻有了些敏锐的、恍惚的感觉
好像胸腔中有一口气正缓慢地离开她的身体,如果今天洛林揭开这个浴巾,那些建立于师生关系上的信任,似乎会立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艾薇有些说不出的沮丧。
年少时,她也为自己的基因评级和难民身份而焦虑过,但这一刻,那些曾困扰过她的身份,如今也成了奢求。
她决定主动把浴巾打开,洛林却抬手,按住她的手,将浴巾边缘压紧。
艾薇闭上眼睛。
但他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艾薇紧紧抿着唇,无意间侧脸,一愣。
洛林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黑色手套。
此刻他离她很近,那双像被腐蚀过的手展露在她面前。
艾薇清楚地看到那整块的疤痕,狰狞,特有的腐蚀性伤害。与之相反的,则是洛林的装束,黑色整洁的军装端正,衬衫领口妥帖锋利。
再端正严肃的军装也遮挡不住那道扭曲的疤。
具备着强烈腐蚀性的酸雨和浓硫酸留下的伤疤的确很像,浓硫酸的疤痕创面界限明显,多有凹陷,而酸雨留下的更皱皱巴巴,泛一层不正常的白。
在这时,艾薇终于确认,那块手背疤痕就是酸雨的痕迹,完全不是什么化学实验。
洛林在说谎。
贫民窟的孩子,名字,他对黑暗区的熟悉,酸雨侵蚀的疤痕,荒废区
艾薇猛然意识到,其实她完全不了解洛林。
她只了解浅浅的、作为老师、合约丈夫的那个表层,深层的洛林是什么模样,他的真实性格、想法她都无从知晓。
“近二十年,有记载的,只有我五岁时候的那次酸雨,”前途不明,艾薇快速地问,“那时候的你应该只有十四岁;而且酸雨的范围是靠近第一区的荒废区,小范围的局部”
“我不知道该称赞你聪明,还是夸你心大,”洛林说,“现在的你竟然还有心情讨论酸雨,接下来想聊什么臭氧层空洞还是飓风”
“你身上有被酸雨腐蚀的疤痕,”艾薇说,“但十四岁的你不可能通过任何合法途径去荒废区,而且那一片,当时都是难民”
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
意外地降临在荒废区的酸雨,刚好落在难民聚集的地方;那个时候的很多区都出台了关于安置难民的人文关怀政策,实质上,在每一个区眼中,这些逃难来的人民都是不安全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