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听到门外一阵吵嘈,伴娘们立刻将门堵个严实。
比起这边的伴娘团来,陆东跃的伴郎团阵仗更加声势浩大。和他一拔儿的发小兄弟到这年纪大多已经结婚,为人夫为人父,但余下的没结婚的就个个是混世魔王的级别。
这次听闻这棵千年铁树突然炸开花,结婚的没结婚的个个都坐不住了摩拳擦掌地要凑这份热闹。伴郎嘛,结了婚的是当不成的,但底下还有弟弟没结婚的啊,一股脑地都给赶过去。
干嘛?看新娘子啊。
一个个咋呼着这陆家老大比革命烈士还要嘴硬能藏,没看出来啊没看出来,作风正派得身边连只母蚊子也见不着都让人要怀疑有搅基嫌疑的家伙,突然就放话说要结婚了。
新娘给藏得紧,就没几个人见过。有好事地打听到罗致衡那里,那老小子忒不是东西,一脸感叹地说还是老陆有能耐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逮个小姑娘,那水嫩嫩地。见那嘴碎的瞪大眼往下听,又贱贱地收了口,抛下一句:老夫少妻啊这是。
能不炸窝么。
陆东跃也不过三十四,老能老到哪儿去?少又少到怎么个程度。一时间这疯传地,到后面连新娘是不是未成年的猜测都有了。越传越玄乎,逼得陆家小公子跳出来驳斥说他大嫂是大学毕业,才不是未成年。有那几个一肚子坏水的在边上噗噗笑,说:你哥真厉害,刚大学毕业就给网来了,盯得真紧。惹得小公子直翻白眼,心想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这都什么人呐!
伴娘们出的题目涉及天文地理日常百科,连化学反应方程试都用上了。门外的是群什么东西?有狡诈腹黑的未来政客,有吃喝玩乐的祖宗,有商海破浪的精英,名校毕业的学霸撂里头就是垫底的,解决这些个就和吃大白菜似地。
苏俊文怕她们闹得过,说:“行啦行啦,差不多就该好了。”姚子澜笑嘻嘻地说:“叔叔,可不能这么容易放他们进来。您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哪能这么轻易被他们抱走。”
说话间红包一个接一个地塞进来,伴娘们拆的时候还笑着闹呢,拆完就傻眼。美容名店消费卡,面额大到让收到的人手都在抖。拿人手短,有人就说要不放进来吧,这红包收得也太烫手了,再卡着人不好意思啊。姚子澜看着卡也有些懵,咬咬牙小手一挥:姐妹们,退二道门!
新娘房就是最后防线,这道门得新娘发话才能开。姚子澜冲门外嚷:不要糖衣炮弹啦,来点真情实意啊!
外面的人一阵哄笑,然后真情实意又从门缝里爬了进来。这次直接就是商业广场的购物消费卡,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伴娘们互看一眼,纷纷又众门缝下塞回去。外面的嚷起来:“怎么着还嫌烫手啊,这可没退的道理哎!收下收下,赶紧地开门啊……”
也不知哪个缺德大发的在外面带头唱起了小白兔乖乖把门开开,后面兴致上来了就直接上嗓子吼,和唱军歌似地嘹亮整齐。
伴娘们面面相觑,想着这些没打照面的伴郎团还真是团结强大,这再唱下去门板都要崩坏了。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就说要不让新郎唱支歌,唱到新娘点头就开门。
外面瞬间一片静默。
谁都知道陆东跃五音不全,唱军歌都破音,这会子现出来不是摆明了让他丢脸么。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个个眼睛瞪得和灯泡似地看着新郎。
新郎倒是淡定,捧着漂亮的小花束清了清喉咙,在众人惊恐交加的眼神中张嘴就唱了一曲。
唱完后伴郎们个个如梦初醒,劈哩啪啦地鼓掌,有两个不怕死地在交头接耳:可吓死我了,我就怕里面的人听完跳窗跑了。没想到唱得还真不错,挺有那味道的。肯定是加班加点练的,果然是铁汉柔情啧啧啧。另一个也大力点头:我还以为会唱军港之夜呢,再不然就是打靶归来。结果丫居然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感动得我啊,鸡皮疙瘩掉一地都没敢拣。
里面的人也觉得到份儿上了,于是问新娘:亲,可以开开门不?这一个一个腰间揣的小红包都在发烫,为新郎助威呐喊。
更多的是好奇,毕竟有的都还没见过新郎的庐山真面目呢。方薇见苏若童有些迷离的神情就知道她在走神,便上前轻轻推她一下,笑道:“新娘都听入迷了啊。”把手往她面前一伸,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开门啦。”
苏若童看着一脸喜气的女友们,她们今天是满怀喜悦与祝福而来的。她抚了抚婚礼上的细小褶皱,点了点头。
守在门的几个得了眼色,忙不迭地开了门。外面一阵阵地起哄,配角自动退到旁边而将主角拱了进来。
姚子澜看着面前穿着正装的男人,咧开大嘴来不及合上打嗝似地冒出一句:“你是谁啊?”
她突然蹦出这句来,边上的人都有些愣。苏若童的几个朋友中只有她和方薇见过叶行楚,印象里分明是个白晳清秀的男人,和眼前这个面部线条刚硬、气质冷峻的男人大相迳庭。
方薇这时反应比平时迅速,立刻就过来往大嘴婆背上拍一巴掌,嚷道:“你眼睛长着出气用啊,没见人胸前别着小红花么。你连新郎这俩字也不认识的事,你小学语文老师知道嘛。”
这么麻溜的一串话拎出来所有人都笑了,先前的淡淡尴尬气氛顿时冲得烟消云散。
陆东跃也笑了起来,说:“你是方薇吧,我听若童说你以前是足球队的,守门守得挺好。”
他原本就生得不错,就是习惯绷着脸所以看着不易亲近。因为结婚今天也乖乖地被化妆师按在椅子上倒饬了一番,这会子放松神情放柔声音,眉眼舒展开来倒是生出几分的和蔼可亲。
“我能见见我的新娘吗?”
不给见就没天理了,方薇和其他人赶紧把呆愣愣的姚子澜搬到一边去。这时苏父招呼着接亲的人去吃点心,于是人群又一股脑地涌了出去。
苏家是老房子,房间布局较小。他不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不过今天他是来接她走的,心情有别于前。
他慢慢走近。
她坐在床边,头微低头看不到表情。置办婚礼的时间原本只有一个月,但实在太赶了便往后又推了半个月。因为母系那边的关系,婚礼的细节部分并不怎么操心。只是婚纱订制是怎么也来不及了,只能托人去采购回半成品再进行贴身剪裁。现在看来,只要人合意穿什么都很好看。
他从未尝试过像现在这样,有喜悦止不住地从心里往外冒,怎么压也压不住。阳光从窗台洒进房间,细细碎碎的金色光芒扑在他的眼角、眉心,于是柔情便似春水般淌漾开来,令人动容。
她的双手交叠着搭在腿上,订婚用的戒指是先头送来的,是一枚样式古典的祖母绿戒指,晶莹鲜艳的色彩衬着她的手指越显得白晳。修剪圆润的指甲上没有半点修饰,呈现出健康而自然的粉色。
她的婚纱几乎铺满了床,他就不坐下而改为半跪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摩挲着。他抬眼看她,说道:“坐了这么久累了吧。再忍耐一下,过了今天就能好好休息了。”
她合了合眼,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的心思,左不过就是不愿意。可是能怎么样?他施了浑身解数才掐住她的命门,死死地扣到现在。到这份上她再没得回头了,那样多双的眼睛都看着,她还能去哪儿?
眼下只差临门一脚就大功告成,他仍不敢放松警惕。心里除了喜悦外仍有着防备,只有等过了今天他这颗心才能踏实地放在肚子里。这样复杂的情绪交错着,他不由自主地将额抵在她的膝上。这样安静地停顿了一会儿,他才将突然涌起的巨大焦躁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