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大约只有当年报军校时母亲坚持去送而大哥极力反对,母子俩僵持的时候才有过。
那女人真有能耐,可以把他大哥折腾成这样。陆南嘉这么想着,手里的苹果皮也削到头了。他把苹果递给陆东跃,后者脸上已经浮起了一丝焦虑,却没有拒绝。
陆南嘉看了眼垃圾筒里的苹果皮,牙齿都有些酸倒。还真是有爱乌及乌的,那女人留了一箱子苹果留在车上没带走,他见他哥被气得和斗牛似地,赶紧哄他说人是带着苹果来探病的,大小也算是份心意。
陆东跃不是小孩子,当然不可能这么哄哄心情就好,但好歹没那么郁闷了。大约是为了不辜负‘心意’,他差不多是把苹果当饭吃了,到现在为止那箱子苹果剩了不到一半。
陆南嘉心想着幸好没把留下的那桶子银龙鱼也捎带上说是来探病的心意,不然他可能得陪大哥喝花生油了。
这厢陆东跃听别人炫耀拉小手拉了几十遍,耐性差不多要用完的时候那边终于接起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那一刻,他心里的闷气瞬间被吹散了。像是见到太阳的冰淇淋,再*地也化成了一滩子奶油。
男人不像女人,就算上次见面有不愉快也不会一直记在心里,哪怕只是打电话也会忸忸怩怩。
陆东跃觉得过去的事就揭过去了,那天她确实说话绝情,可他态度也不好。男人的火星思维通常会在这种情况下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就当是扯平了。你别计较我,我也不记恨你,清零来过。
女人就不同,就算两个人都有问题,这也牵涉到谁更占理,谁的态度更差,谁的口气更坏。总之没有能相互消抵的情况,就是得有一方必须低头,承认错误。
不过苏若童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到男痴女怨、把耍小性情当成情趣的份上。严格来说他们之间除了那红本子以外,没有更多实质上的牵连,所以也就不存在牵挂这档子事。
她根本不在乎。
电话接起后她就没说话,陆东跃当她还在生气。他本来就不擅长哄人,又碍着弟弟在边上不肯放软身段,于是干巴巴地问道:“放假了是吧,现在在干嘛呢?”
她说在帮忙煮东西。他转了转手上的苹果,笑了,“煮什么好吃的,给我说说。”他原本想说‘能不能给我送一份’,话到嘴边也觉得挺不要脸地,于是临场改口。
“没什么,就是过年过节都要准备的一些东西。”她不咸不淡地回答,也没听出有不耐烦,“你在做什么?”
很多时候打电话给她,大多都是他提问她回答。要是他不接话,两人之间就会有长长的沉默,有一次竟然沉默了足有一分三十七秒——他掐表了。
这次她这样主动,他心中窃喜。
“在吃苹果。”他站在阳台上,手里的苹果还剩大半,忍不住调侃道:“见过人生病送苹果的,没见过送这么大一箱的。我这么努力吃吃到现在还剩半箱。牙恐怕要酸坏了。”
苏若童不惦记苹果,却是惦记那桶留在陆南嘉车上的食用油。不过这个时候提也挺没意思的,于是说:“那是单位发的年货,家里也不爱吃这个。”
陆东跃有些郁闷,就说是来探病买的能怎么样,非得这么明白说是因为不爱吃所以往我这儿砸。
哄哄他有那么难?
不过郁闷归郁闷,输人也不输阵,就算是他犯贱么,“正好,我喜欢吃。以后家里的苹果都归我,保证不浪费。”
要不是已经适应了他的厚脸皮,她简直接不下话,“那也别连皮带核一起吃了,小心噎到。”这时听到高压锅哧哧往外冒蒸汽的声音,她忙借口道:“家里还有事,不说了。”
陆东跃挂了电话。被她顶了一句他心里还美滋滋地,回头见弟弟蹲在苹果箱边上正往外拣苹果,他沉下脸,“你干嘛呐?”
陆南嘉一手抓一个苹果,挺无辜地眨眼睛,“你刚才不是说吃不完让我带点回家么,我这才捡的。”
“谁说我吃不完?放下。”
“你这一天都吃多少个了,也不怕牙酸倒了啃不动。”
“啃不动我不能榨汁啊。放下!”
陆南嘉悻悻地把袋子里的苹果又倒回箱子里,心想着你刚才还说让我把剩下的端走呢,这么快又变卦。要不是你说了,我去拣这破苹果干嘛,当小爷没吃过呐。
“妈妈还没回家吗?”
陆南嘉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小公子在家里的状态很放松,皮带也没系紧。刚才蹲下的时候裤头给撑得松了,站起来的时候就往下滑了点。于是小公子挺没形象地前后提了提裤头,要往他脸上添把鼻涕就和小破孩真人版似地。
陆东跃有了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穿越看到弟弟小时候端着木枪跟在他身后的模样。不过他很就回过神来,听弟弟抱怨道:“这个时候回外公家不是明摆着打咱爸的脸吗?妈再生气也不会的。这两天在四季怡景里住着,姐都陪着她呢。我看得出来,咱爸是后悔了,可你也知道,抹不下那老脸嘛。”说着又有些兴灾乐祸,“可再怎么着也得过年吧,爷爷明天回来见家里人没来齐,那可有意思。”
陆东跃撇了弟弟一眼,“听你这话,是想看爸爸出洋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