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跃向他道谢,“要不是你及时赶来,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这次你回来时间太紧,等下个月再为你接风洗尘。”这话太客气又不切实际,隐约中还带着一丝暗示。
他深深忌惮。
其实这次苏若童的意外可以算是虚惊一场。她确实是在下楼梯的时候摔合倒,不过在脚滑之际已经有人及时搀住大,只是太过吃重才没搀住。人是顺势坐到地上的,因为有先前的缓冲所以并不厉害。
她会晕倒是因为之前在档案室查资料查得太久,那里又通风不良所以产生的临时性缺氧的情况。
在检查完确认没有异状之后陆东跃仍不放心,坚持要留院观察。医院的病床十分紧张,连过一夜的临时铺位也没有。他就要打电话找人调剂,但苏若童觉得他小题大做,“医生都说没问题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样兴师动众地,要是让爸爸妈妈他们知道了,又会不放心。”
陆东跃尽管不高兴,但是见她这样坚持也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但他要求她必须在家里静养两天,以弥补小宝宝所受的惊吓。他这种荒腔走板的理由近乎无理取闹,但她立刻就同意了。
在从医院回家之前那位毛毛燥燥又忘性大的同事终于送来了手机,同时解释道:“我本想拿了你的包就过来,结果来的路上搭错了车,往反方向开了。我也是只顾玩手机,等到终点站才傻眼。”递过手机又道歉,“真对不起啊。”
这位也是缺心眼的,这时看到一旁的陆东跃便说道:“你是小苏的老公吧,啊哈哈真不好意思,到后面才通知到你。”又挠挠头,说:“我给小苏爸爸打电话是关机。我急啊,就直接按快捷键拔号了。”
这就是乌龙的真相,对于陆东跃来说算不上残忍,阴错阳差而已。
回到家后她立刻去洗漱中,而他则去准备宵夜。水饺是周末的时候包好的,现剥的玉米粒加猪肉馅,她很喜欢。他包了很多,分了几个小袋子放进冰箱里,她想吃就能随时煮。
水饺一个接一个地浮上来,起锅、盛盘,接着做辣醋汁。忙活完了她还未出来,陆东跃擦了擦手,走到客厅。
她似乎对他没有防备,又者她根本就不屑防备。手机就这样放在桌上,粉色的边框还是他陪着她去挑选的。
时下流行设置密码,指纹扫描的、九宫格的、动物抚触的等等等等,然而她却连最基本的数字密码也不设。倘若她设置了密码,他破译时或许会有些成就感。但是眼下他这样轻易地取得、打开、窥探,心里却是开始自我厌恶。
手机的通话记录里,从事发后拔出去的记录往上翻,先是苏父的,紧接着就是叶行楚的,再来是他的。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旋即去翻通讯薄。同事、朋友、家人,他的名字和其他人一样,按字母顺序排列其中,冷冰冰的灰调。叶行楚的名字却只是剩一个‘叶’姓单字,并被设为快捷呼叫的第一号。
陆东跃握着手机久久地坐着。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不再愿意思考。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仍未占有地位,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他以为自己可以。然而今天,在叶行楚跑在他的前面,代替他承揽起丈夫的责任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容忍。
在她的号码薄里,他是‘陆东跃’,连名带姓的丈夫。他做了那样多的努力,并不奢望她会立刻爱上自己。可是现在看来,就连接受都是那样的艰难。
他枯坐着,渐渐焦灼起来。
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倘若他心胸狭窄一些,现在就能删去叶行楚的号码,或是等她出来时歇斯底里地发作一通。
可是他做不到。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淡淡玫瑰味沐浴乳的气味随着裙摆的晃动散发开来。
“你怎么了?”
陆东跃由恍神中抽身而出,慢慢地抬起头看她。
苏若童垂下眼眸。男人手里还紧紧地捏着她的手机,屏幕停留在电话薄上。他抬头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失望,还有一丝的……茫然。
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很快又低下头,一手在身旁的沙发拍了拍,“坐,”手指在屏幕上触触点点,“怎么不给来电设置头像?”
她说:“有强迫症的人一旦设置了一个头像,会想把剩下的都设置了。索性就都不设,一视同仁。”又伸出手:“给我吧。”
他险些失笑。一视同仁,那他又为何低人一等?
她伸出的手未得回应,于是继续保持着掌心向上的讨要姿势,“还给我。”也听不出生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问她:“你今天是不是吓了一跳,行楚突然回来了。”一直让自己要忍耐,可是仍然功亏一篑。
“是挺意外的。”她说,“刚看到的时候以为脑子撞坏了产生幻觉,结果居然是真的。”
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句句听得入耳,这时再压不住酸意与猜忌,“高兴吗?”
她看看他,说:“我今天由楼梯滑下来,一通兵荒马乱后送到医院。你问我高兴吗?”
他的脸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