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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导读﹒偶感(五)

既然已经身陷泥潭,爸爸将如何作为?他能自拔吗?在那混沌不堪的年代,无私、无助、无畏而又根基脆弱的爸爸能重见天日吗?爸爸啊,女儿真为你忧心啊!

待后请看——五、一失别成千古恨之二、带着困惑前行!

一九六七年六月十九日,天空乌云密布,下着毛毛细雨,出工的人都带着雨具。我和陈力正好用蓑衣斗笠做掩护,混在上工的人群中,溜出了“危险区”。然后抄小路,翻过九连山,冒雨步行近百里,来到白云山垦殖场。

急行这么远的路,脚上磨起了血泡,全身被雨水汗水湿透,活像落汤鸡,又像受伤的鸟,狼狈不堪。但内心却洋溢着几分豪迈,仿佛我们走的是当年红军的长征路。

我曾在白云山生活过四年多,有一些熟人。晚上有人告诉我,白云山的气氛也很紧张,我们一到就有人怀疑上了,要我们明天一早赶快离开。

第二天早晨天气更坏,漫天倾盆大雨,到处水漫金山。为了安全,我们还是冒雨早早地离开了白云山,淌水越障,向县城方向前进。下午三、四点左右才到县城,一打听,县城的风声更紧,据说县里正在召开大会,各公社、垦殖场进城开会的人很多。此时的我们完全成了惊弓之鸟,好象每时每刻都有可能碰到来抓我们的南山人。我们哪敢在县城停留,也不敢往车站方向走,更不敢进车站购票乘车。我们只好继续步行上新公路,想迂回到新余乘火车赴南昌。

走了约十里地,看见路旁停着一辆解放汽车。此时天色已晚,加上我们空着肚子赶了一天的路,又饥又乏,早就想搭车代步。现在见了路旁有车,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我们怯生生地走到车旁问司机去哪里,司机说去南昌。我心里一阵高兴,就大胆地请求师傅能不能把我们捎上。师傅二话没说,点头同意,并让我们坐进了驾驶室。上车不久师傅就发车了。

车子开得很快,天没断黑就到了南昌。司机问我们到哪里下车,我们吱吱唔唔说不上来。司机见状,笑着说:“那我就先送你们到省交通运输局,那里有很多你们县的人。”我们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司机说都是造反派,在当地站不住脚,逃到省城来的。

这可正中我们的心意,我抑制不住喜悦,连声说:“好好,就麻烦师傅了。”

司机说:“没关系,我们是同路人嘛”。

我们很快找到了我们县的造反派,他们都住在一个大会议室里。里面虽然没有一个熟人,但我一说是某县来的,他们也不多问,就指着墙角两张空席子说,你们就睡那里。并叮嘱我们,不要乱走动,很危险的。

我们一到南昌,才发现南山的乱跟南昌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我们在街上行走,常会看到这样一种情景:一支支浩浩荡荡的车(汽车、摩托车、自行车)队,车上是全副武装的红卫兵,雄赳赳地不知向何处飞驰而去,没过一个时辰却又血淋淋地不知从何处狼狈而回。后来听人说,这种情况有的是车祸所致—那年月什么都被冲跨了,还有什么交通秩序可言?翻一车或几车相撞,那是家常便饭。不过,这种惨状更多的是武斗的结果。如果说车祸并非人之有意而为,但那些双方都用“革命行动”包装的相互打砸和撕杀,除了用“人祸”一类的词语来叙述,难道还能找到更恰当的形容吗?那些今天被打得五劳七伤的人,很可能昨天就把别人打得四支不全,今天只不过是一场报应而已。在一段时间内,人祸就是这样在人群间轮回。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双方在搧动和实施这种人祸时是那样的振振有词,那样的理直气壮!都说这是用生命和鲜血捍卫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这叫文攻武卫。而在势不两立的决斗中,又都在异口同声地高呼“誓死保卫……!”、“无限忠于……!”、“誓将……进行到底!”如此一至的目标,如此统一的口号,在同一面“造反有理”的大旗下,却乌合着两个不共载天的营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昌市内,武卫惨烈,文攻更是强劲。漫步市区,大街小巷,大字报铺天盖地,“北京来电”难辩真伪。听说省城两派早有代表长驻首都,向中央反映情况,都想争取中央支持。他们不断地把中央领导接见时的谈话回电南昌。同一次接见,两派电文常常内容相左,让人看了不知所云……。

看着堂堂省会,每天不分昼夜就是打打杀杀,乱成一片。我感到一种难以承受的沉重和百思不解的困惑:这就是革命吗?这就是路线斗争吗?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夺取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吗?这些疑问常在脑中转悠,总也找不到一种能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约一个月后,中央终于作出了《关于处理江西问题的决定》。文件中明确肯定了造反派的斗争大方向,并要求江西造反派要高姿态对待受蒙蔽的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江西的文化大革命搞好。听了中央的正式表态,我心中的疑虑总算得到一些缓解,庆幸自己总算走对了路。我的第一闪念是,那顶压得我伸不直腰、抬不起头的臭帽子这回总该摘下来了吧?我接着想到,有了这个文件,江西的文化大革命必然会步入健康有序的轨道。我怀着良好的愿望回到了南山,准备以更高的热情就地闹革命。

可是,回到本县,回到南山,情况并不比原来好多少。两派仍然剑拔弩张,流血事件仍然不断。

不知从何时开始,好象每个时期都要流行一种社会时尚。文革进展到这个时候流行的是“革命行动”。什么是革命行动?说穿了就是打砸抢抄抓。对当权派,对不同观点的人,动辄一纸勒令,后加一句“否则就要采取革命行动。”短短一句话,却透着凶光杀气!任何一个当事人见了,能不胆战心惊?那时越左越革命,打人是家常。而反对武斗则被斥为右倾,是反革命两面派。这样,“革命行动”这一原本神圣的名词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词。

经过这一场有形和无形、对称和不对称、自觉和不自觉的斗争,人与人之间、朋友之间,原本纯真无瑕的情谊也变色变味,有的甚至因观点不同而互相猜忌,彻底决裂,甚至发等为互视为敌,势不两立。与人为善,以和为贵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已难见踪迹。我心里重新布满愁云和悲哀。但我早己骑上虎背,无法摆脱,而且还要带着困惑和忧心继续前行。我能做的只是在前行的过程中,努力保持头脑的清醒,小心谨慎地做为,希望有一天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下船上岸。

此时南山已有四五个造反兵团。为了响应“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起来”的号召,经各派协商,每个兵团派1-3人组成所谓大联合筹备小组。我们战斗队派了我和陈力参加。人员凑齐了,也没什么手续,也无职务分工,谁有事需要商量,就临时通知开会。其实与会者都是各有山头,平时大小事情都是各自为政,即使开会讨论问题也是各执一词,很难统一。

全场仍处于混乱中。两派的对立仍同水火,而且愈演愈烈,到春节前夕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我忧心忡忡,本是满腔热血投身于革命的大熔炉,可现在倒象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沼泽地,进不得,退不能,心里总是惶恐不安。

为了表示与“剥削家庭”划清界线,文革一开始,我就没和家里取得任何联系。现在运动正值高潮,一九六八年春节我又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外过年,本想清静几天,可元宵节刚过,这天下午,突然有人告诉我,山前大队来了一个戏班子,晚上会唱古装戏,有几个人准备去造反。

我立刻感到事关重大,弄不好要出大事。

山前是挂靠在南山垦殖场的两个集体大队之一。素有爱演戏爱看戏的传统,尤其爱演爱看古装戏。可文化大革命就是要破旧立新,连古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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